第六十六章(2/2)
，他最好成绩才581，虽然其中有故意错题的成分，但就算卯足了劲，最多也不过600多，差距巨大，怎么比？难怪小孩儿要送他车了，这他妈是车能弥补回来的？
下课铃一打，他就直奔一班，抓住小孩儿衣襟怒吼：“桑塔纳不行，老子要法拉利！”
原来比起玛莎拉蒂，这人更偏爱法拉利么？
南湘承皱了下眉，颔首。
“限量版！”
“好。”
这么爽快？唐植还要再说，万旭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来得正好，这有我们生物老师刚发的卷子，估计你们班没有，你拿去复印一下，做完了明天检查。”
“什么？”唐植狠狠一激灵。
不过是来找小孩儿说两句话，就要被逮着做题？
总裁不干！
他扭头就往自己教室走。
张明敏鼻尖冒汗地跑过来：“刚老胡说的什么你没听见么？”
“他上课从头说到尾，哪句？”
“要我们好好帮助你学习。”
“所以？”唐植下意识倒退一步。
张明敏紧紧拉着他：“我和王灿，还有几个课代表商量了一下，我们制定了一份学习计划，你过来看看。”
“不……”
拒绝的话还未及出口，王灿和几个课代表蜂拥过来，扭着他肩膀硬是将他按进知识的海洋里。
路过二班时，陈帆那小子从窗户伸脑袋出来，挥拳大喊：“加油啊，哥支持你！”
唐植：“……”
救命啊，他真的不想被迫学习！
黑板上红色粉笔书写的倒计时过得很慢，唐植度日如年。自觉几乎要溺毙在知识的海洋里，可那数字才倒退了两个数。
这天放学，照例被万旭按着头多做了半套综合卷子，从学校出来时，已经快十点了。
而就在这时，他接到了马明远的电话。
马明远告诉他，叶婶的丈夫来了，说要把林凌带走。
唐植心里格登一下。
晚上十点，要把林凌带走……
黑灯瞎火的，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叶婶丈夫叫林祥贵，早几年跟唐植妈妈在一个厂里，那时两家住一个宿舍楼，关系还算不错。
不过林祥贵这人脾气不好，嗓门又挺大，唐植小学二年级以前，总是能听到这人大声打骂老婆孩子的声音，有时是早上，有时是半夜，邻居联名反应过多次，但没用，这人死性不改。
唐植那会儿小，半夜常常被吓醒，爸爸妈妈觉得这样下去不好，趁着市局集资房名额下来，搬了家。
后来妈妈那厂子效益不好，倒闭了，林祥贵在榕城找了份工作，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凤城。
从此唐植再没听过他们的消息。
至去年，外公收到叶婶的来信，这才亲自去了一趟榕城，将叶婶和林凌接了回来。这其中的理由唐植从没问过，但叶婶刚到家那天，头上绕着纱布，他就算再愚钝也看得出来。
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家暴”的概念。明年，2001年将有一部震惊全国的电视剧上映，叫做《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冯远征老师扮演的家暴男将成为无数人心中的噩梦。
唐植记得，前世他看到那部电视剧时，人已在国外。西方对这方面的法律相对健全，他身边也多少有这样的传闻，所以并不陌生。但那会儿，朱嘉颖跟他打电话，提到剧情时的语气，就像在说天方夜谭。
没错。这个时代的人们并不觉得俩口子拌嘴，甚至捅破天花板有什么不对。观念没有起来，大多数人只觉得，那不过就像柴米油盐一样，是生活必不可少的调味剂。
马明远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给唐植打了电话，算是尽了职责。
结果被唐植大骂一通：“别让他把人带走，这么晚了，你他妈是不是傻！”
马明远也很无奈，林祥贵毕竟是叶婶还没离婚的丈夫，他一个外人，凭什么阻止人家带走儿子。
思来想去，也只能以天色已晚为借口，等唐植回来再说。
哪知林祥贵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说话不听，直接动了手。马明远顾及着叶婶的关系，没敢下死手，唐植赶回来时，他被林祥贵掐得都快没气了。
唐植忍不住又骂他：“你是不是傻！”
二话不说，拎起一块板砖，照着林祥贵后背就拍下去。
林祥贵本来还觉得对付马明远能行，没想到又来一人，当下也不敢乱来，瞪着缩在门边的叶婶狠狠道：“我明天再来！”
“滚！”唐植怒吼，眼看着林祥贵消失在路口，扭头又对马明远，“他要再敢来，见一次打一次！”
“不用这么狠吧？”马明远撇撇嘴，老子看儿子天经地义，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不懂。”唐植把叶婶扶起来，往屋里看了一眼，“林凌和外公呢？”
“在屋里。”叶婶脸色苍白，颤抖地说，“林凌吓坏了，你外公正哄他呢。他爸……林祥贵在外面做生意欠了债，说他满十六了，要带他去云南，挣钱。”
“云南？”唐植皱了下眉。
依稀记得，前世这段时间，凤城出了一起大案，一个贩卖人口的组织被查获，牵连甚广，似乎还有不少市政高官落马，震惊全国。
那些被贩卖的孩子，年纪最大的十六岁，据说是人口贩子准备偷渡到金三角的。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体还未完全成熟，皮肤嫩滑，五官细腻，注射激素后，男性特征消失，卖到风月场所，能赚不少钱。
消息爆出来时，唐植已经被迫出国，只在异国的新闻里读到些许大概。那时他心有不甘，满腹怨气，对于林凌的命运从未了解过，只依稀记得外公提起，被他父亲带走了……
如果新闻里那个十六岁少年真的是林凌，那林祥贵真是禽兽不如。
唐植攒紧了拳头，对马明远道：“明天把你那几个兄弟都叫来，千万别让姓林的靠近。”
马明远见他神色凝重，也不敢再掉以轻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当真叫来十几个兄弟，凶神恶煞堵在两个路口。
林祥贵在街对面徘徊一阵，到底不敢过来，抽了几支烟就走了。
此后几天，他再没出现。
马明远总算松了口气，结了兄弟们工资，打发他们回去了。
可谁曾想，刚解决了林祥贵，丛明旭又找上门来。
这天正好是周末，唐植搭着小板凳，在后院里埋头做英语。
听力是南湘承事先录好的磁带，他口语一点平直的中式腔调都没有，非常纯正，既不像美音那么夸张，又不像英音那么刻板，乍听之下，很难分辨他说的哪国话，但那腔调就是莫名让人舒心。
对唐植这种跟印度人、以色列人，甚至南非人打惯交道的总裁来说，这种不费神去辨别的英语简直堪比天籁。
他下笔如有神，南湘承念完，他就做完，不用检查，全对。
忽然，外面一阵吵闹。
丛明旭阴阳怪气的声音很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如雷灌耳。
“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还就专挑着你把人撤了才来！”
他今天带了一个代理公司的老总，叫王元。
“我今天也不是来找麻烦的，上面说了，这事不能硬来，要做到让各位街坊满意。这不，我专程带了咱们这个承包公司的总经理过来，还有合同！”
唐植出来时，那个叫王元的，正从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盖了红章的合同。
丛明旭和他一照面，脸色立刻不大好。
几位街坊都围拢过来，以张大根为首，拿起合同看了看。
“怎么样？”他媳妇儿抻长脖子，急切地往合同上瞥，无奈张大根捏得紧紧的，她只能瞧见那个大红章。
张大根点点头：“这还像点样子，按最开始给的那个价，带院子的再多补贴两万。”
听他这么说，街坊们纷纷松了口气。大红章可信度很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丛明旭道：“这位是新城开发的王总，合同也是经过正规程序走的，这回你们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吧。”
“你会这么好心？”张大根媳妇儿怀疑地打量他。
不怪她多疑，实在这人劣迹斑斑，光是恐吓她女儿就有六七回，叫她怎么相信？
丛明旭不屑地哼一声：“白纸黑字写着呢，谁骗你不成！还犹豫什么，签吧？”
他甩了支签字笔过去，张大根在他媳妇儿的催促下，犹犹豫豫地拧开笔帽，就要在落款处写下大名。
这时，唐植一掌按在纸上：“我看看。”
张大根媳妇儿立刻叫道：“你一高中生，懂什么，这都是商业上的事，你还是别捣乱了！”
丛明旭吊着眼角道：“没事，让他看吧。”
生意场上的事，专业术语连他这个半吊子都不懂，这小毛孩儿，难道还能比他厉害？
他笃定唐植看不懂，即使看懂了也没什么，毕竟合同完全合法，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唐植当着他的面，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行啊，先给个棒槌，打你一顿，带给个蜜枣，涨回原价，反正也没损失，不错。”
丛明旭的脸立刻沉下来：“这本来就是一开始谈的价格，你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我可真没话说。”
唐植挑眼皮瞧他：“可是那价格，不是没人答应么？”
这一下，所有街坊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丛明旭勃然大怒：“你他妈到底签不签，老子领着上头的命令来，好声好气跟你谈，你他妈就这态度，不签拉倒！”
他一把抓过合同，作势要走。
张大根媳妇儿不干了。这事儿拖了小半年，好不容易谈到了这步，可不能再黄了。
她赶紧拉着丛明旭，讨好道：“小孩子不懂事，你跟他计较什么。他不签，我们签！”
说着就要找张大根拿笔。
张大根原本没觉得什么，听唐植这样说，也有些不情愿：“那咱这些天的委屈，算白受了？”
丛明旭冷笑：“都是谈生意，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事儿拖了这么久，我们损失的可是几十万，你们一点委屈，又有什么。”
张大根媳妇儿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生怕他再说什么，惹恼了丛明旭，这到手的东西就又没了。赶忙抓过笔，在自家的合同上签下大名。
其他街坊见状，也纷纷挽起袖子，签了合同。
只剩了唐植这一家。
丛明旭不客气地问他：“你家大人呢？”
江正卿今早去参加一个退休教师活动，没在，整个家里，唐植最大。
他高傲地昂起脑袋，负手道：“甭问了，我家不签。”
丛明旭阴鸷地瞧他半晌，冷哼一声：“你做得了主么，可别后悔！”
张大根媳妇儿也劝他：“是啊，还是等你外公回来再说，这么大的事，你可别胡来。”
唐植慢悠悠拖根凳子坐下，翻过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这合同不正规，签了也没用。”
“你说什么？”张大根脸色徒然大变。经过上次那事，他有点迷信唐植了，虽然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觉得，这孩子有种力量，让他无端敬畏。
他媳妇儿却当他傻，狠掐他一把：“你嚷什么，他说什么你还真信啊，好歹你也是八十年代的高中生，这合同看不懂？”
张大根还真没看太懂。他一个造船厂技术主任，哪里熟悉这些商业词汇，每个字他都认识，也能猜出些大概，但要问他这里面有没有套，他也说不上来。
相比自己这点三脚猫工夫，他更相信唐植。
唐植不紧不慢地朝王元扬了扬下巴：“王经理，敢问贵公司在职员工一共多少？”
王元没料到他这么问，狠狠一怔，在丛明旭的眼神示意下，才道：“五、五人。”
“加你？”
“是的。”
唐植嗤笑：“五个人，你就敢接一个片区的工程，怕不是只做做账吧？”
这话旁人听不明白，王元却清楚，这是质疑他的公司性质。唐植一眼看穿他就是个皮包公司，做做假账，应付上面审核的。
对此他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是这样的，现在市场改革，我们响应国家号召，缩小企业规模，底下工程都是外包出去。”
“别拿国家说事啊。”唐植敲敲桌面，忽然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无端叫王元如临大敌，背上蹿起阵阵冷汗。
顿了片刻，唐植像认同了他刚才答案似的，继续问道：“那几家外包公司的名称，注册资本，法人，有过哪些成功的案例，每年项目多少，盈利多少，一一报来。”
“这我哪知道。”王元梗着脖子道，“外包公司，顾名思义，不是我管！”
丛明旭拍着桌子嚷：“不过就是签个合同，你管人家公司那么多，人家盈不盈利，关你屁事！”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威逼利诱，通常声音一大，对方再多的疑问都能被他吓没。
可唐植不在此列。唐植恼他的声音，干脆把合同撕了，让他闭嘴。
丛明旭目露凶光：“小孩儿，你别后悔！”
唐植眼波流转，射向他的目光竟似还带些笑意：“滚吧，市里这块地的拍卖下半年才落实，哪来的承包商！”
这人弄个空头公司，不过是先哄得他们贱卖了房产，几个月后，等到市里拆迁的指令落实，再按市价转给政府，一买一卖，只怕中间的利润要翻倍。
此时卖房子，简直就是白痴！
丛明旭狠狠一怔：“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这事儿只有区里和市里几位领导，以及各目标公司的决策层知道，属于高度机密，这么一个拆迁区的普通高中生，究竟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唐植当然不会告诉他是那天在交易中心听厉主任那帮人说的，只神秘莫测地指了指天花板，压低声音：“当然是上面。”
丛明旭把他这话在心里转了几遍，惊出一身冷汗。
这小孩儿，别不是哪家高官的亲戚吧？
想到江正卿桃李满天下，又觉得江正卿有这层关系的可能性更大。既然这么重要的消息能透露给他，想必两者之间关系匪浅。
他不敢大意，沉吟半晌道：“既然你不肯签，我走了。”
没肯定唐植的说法，也没否认。那些街坊何等精明，不弄清楚原委，怎么肯放他走。
丛明旭恼道：“你们他妈起什么哄，合同都签了，吵个屁！”
张大根媳妇儿道：“你那公司到底怎么回事，不说清楚就是骗我们！”
“公司哪有假的，公章都在这儿，你不信自己查去！”
丛明旭最烦这种文绉绉的商务谈判。他就不适合穿西装打领带，拿刀砍人才实在。奈何最近市局盯得紧，厉主任再三叮嘱，务必要好好跟群众谈，不能起冲突，他这才带着王元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眼看着大功告成，却被小孩儿摆一道。
偏偏这小孩儿背景深不可测，他还发不出火，现在被张大根媳妇儿这么无理取闹，立刻就憋不住了，顺手推了对方一把。
他这下没用多少力，可张大根媳妇儿本来也不强壮，一个没站稳，就朝墙角磕去，脑门上一个大包，顿时嚎起来：“哎呀打人啦！”
丛明旭火冒三丈，连忙抓起那些合同，拉起王元就走。
他不走还好，一走，就更让这些街坊觉得理亏。张大根媳妇儿不依不饶起来，其他人也蜂拥而上，拦在门口。
丛明旭索性动了手，又打电话叫守在路口的兄弟过来，两拨人马再次发生冲突。
唐植带着马明远去劝架，谁也没瞧见，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从大门溜了进去。
屋里传来叶婶一声凄厉的嘶喊：“林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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