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2)
童谣递过去一张纸巾,战克没接,红着眼哑着声音说:“……我没哭。”“我知道你没哭,”童谣的手没收回去,只是道:“你拿去擦擦脸吧。”
这次战克没再拒绝,拿起纸巾,用力地抹了两把眼睛——整张纸都湿了,于是童谣默默又递去一张。
擦好了眼,战克说:“来你家之后这几天……我做了一些让你讨厌的事情,对不起。”
“你做的那些事情是挺让人讨厌的。”童谣看着他道:“战克,如果你不是小姨的儿子,不是我的表弟,我大概会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战克,“……”
虽说年少无知,但也不会是真的一无所知。
何况以战克的年龄,大部分事情他也都明了,只是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两相静了会儿,战克在童谣身边坐了下来。他年岁还小,身量都矮了童谣一大截,脸也尚带着孩童的稚嫩,只在沉思时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早熟。
“我挺嫉妒你的。”战克说:“你爸爸妈妈很关心你。”
“你爸爸妈妈也很关心你。”
“……不一样,”战克垂着头,闷闷地说:“叔叔阿姨会送你喜欢的东西给你,但我爸爸妈妈不会,他们不知道、也从来就不会问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童谣闻言看他:“你可以主动告诉他们啊。”
“……主动告诉?”
童谣嗯了一声,“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可以主动告诉他们,这样他们不就知道了吗。”
战克仍是闷闷的,“他们不会记这些的。”
童谣瞥他一眼,未置可否,“你试过了吗。”
战克不答,童谣便下了定论,“实践出真知,没尝试过的人没有发言权。”
战克,“……”
没过几天,沈月白带着战克飞了回去,这件事也随之告一段落。虽然过程波折,但结局还是很好的。临行前,童谣把被摔了的高达送给了战克,战克没接,视线撇开,“……这个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是,”童谣把他的手拽过来,又把东西塞进去:“不过被你摔坏了。”
战克,“……”
“你自己摔坏的,自己负责修好。”
战克低眸,凝着手心良久,短短的手指缓缓地合拢。而他抬眸,“谢谢。”
童谣点头,沈月白与沈月明交换了个眼神,手落在儿子肩膀,满目欣慰。
一行人在机场告别,跟着童春江夫妻,童谣转身欲走,忽而听战克在她身后喊,“……谣谣姐!”
遥遥地,童谣回眸。
另一侧,战克手抱着高达,冲她幅度很大地摆了摆手,朗声,“我会试试的!”
愣了下,对着战克,童谣单手比了个OK。
“实践出真知。”童谣说。
在那之后,有很长的时间,陆知行都没有再出现。
这样说也不确切,毕竟他不是真的消失不见,而仅仅是消失在了童谣眼前。
户口本上身份证上他仍旧有名有姓,他的同学,师长,朋友,亲人——跟他熟知的其他人也仍能天天,或者至少隔三差五地与他见一次面。
他只是消失在了她的世界。
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无人发现,也无人知觉。
寒假短暂,不多时就到了下学期。冬去春来,藤本植物纷纷地回绿与抽蕊,是人间漫漫的三月天。
春生,夏长,秋收。
四季在轮换与更迭,不管谁走或是谁来,不管谁回头抑或是离开。
从一楼到七楼,再从七楼到一楼,一天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好几次,日积月累是千次进而万次。鞋子踏进家门前,无意或有意,童谣往侧边瞥。
——没有动静,空空如也。
有分秒,她的目光停栖在锁眼位置。
继而沈月明的声音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响起,“……谣谣?”
侧过脸,童谣走进玄关,轻轻的“咔”的一声,门锁与锁眼相互齿合,锁落了进去。
夜间入睡,灯关了而窗帘未拉,入目便是映在透明玻璃中的婵娟明月。
月光皎洁,过了重重都市灯光过滤再落到榻上只余薄雾般的寡淡白光,冷白,隐晦,而不甚的分明。
童谣保持着仰睡姿势,眼睛没闭,定定地对着天花板的方向。
片刻后反应过来,她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头埋在被褥里的牛玩偶。虽然头部深深地埋进了床褥,但牛角边的汗珠仍然清晰可辨。
她伸手出被子,把牛的身体翻了过来。侧着身体,牛玩偶的脸正对着她的脸。
童谣手指戳戳玩偶脸颊——是很绵软的很温柔的触感。反复戳着戳着,那动作在指间忽然就停了下来。
她的指腹轻触在玩偶棉材料构成的柔软脸颊。
唇微动,童谣轻声地道:“你在……这里。”
手指往脸颊戳,半秒陷落在那棉花般的绵软中。
顿了顿,她出声,极轻极轻地问:
“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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