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第1/3页

    树林人迹罕至, 平时也鲜有人打理,枝杈丛生,十分杂乱。地上覆盖着厚厚的树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踩上去软绵绵的。

    夏日湿热, 底部烂掉的枝叶不断散发出腐臭的气息,偶尔踩到积水处便噗嗤作响,嗡嗡的飞出来许多细小蚊虫, 如同一块块移动的灰色云团, 叫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晏骄皱眉,本能的挥动双手格挡, “这种地方别说被娇养坏了的千金小姐,就是个普通农户出身的姑娘, 若无目的, 也绝不会继续深入的。”

    脏水边上繁衍的蚊虫格外毒辣,远非家养的蚊子可比。这才走了几步,她手背上就被蚊子见缝插针的咬起来两个大包,又红又肿, 十分难捱。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周围噼里啪啦拍蚊子的声响此起彼伏, 直到神奇的六爷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段艾香点了, 这才好些。

    阿苗左边脸上给咬了一口, 两边腮帮子都不对称了, 由衷感慨道:“六爷, 您可真是救命的神仙。”

    众人也纷纷抱拳感谢。

    小六非常矜持的抱拳转了一圈,“好说好说。”

    地面绵软,根本看不出任何足迹,陆熙凉指着远离州城的东边道:“之前下官就是在那边树林尽头发现了蔓延出去的车辙痕迹。”

    江小姐是初二上午失踪的,而上月底才刚下过雨,这一带素来湿热,地面干的不快,虽然过去几天,留下的车辙痕迹依旧比较明显。

    众人一路走过去,果然没发现什么挣扎、打斗的痕迹。

    因为人少,所以但凡有点声音就很明显,晏骄站在不同位置分大小声喊了几嗓子,每次大家都听见了。

    如果不是江小姐第一时间就失去反抗能力,那么她主动跟着走的可能性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约莫一炷香之后,终于可以看见树林尽头,而地上的落叶也越来越少,最后就出现了陆熙凉说的车辙。

    “虽然有车辙,但马车、牛车之类比比皆是,也实在无从下手。”陆熙凉叹道。

    庞牧撩起袍子蹲下瞧了瞧,又伸手比了比两道车辙之间的宽窄,“去租车行问问吧。”

    “租车行?”陆熙凉等人齐声问道,“公爷的意思是,这马车是租的?”

    庞牧点了点头,“如今咱们见到的车马之所以是现在的模样,其实都是有来历的,乍一看无甚区别,但细处却截然不同。譬如战车、货车和拉人的车,有的图快,有的图利,车身高矮宽窄都有规矩。民间常见的除了拉人的和拉货的之外,还有一样,租车行的车。”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指间泥土,继续道:“租车行的车一旦出了门就不受管,拉人的硬去拉货,胡乱折腾,久而久之,车子便做了改动。一般说来,租车行的两道车辙之间的距离会比寻常人坐的马车略窄一些,却比专门拉货的车又略宽一点。”

    众人纷纷低呼出声,陆熙凉也学着他方才的样子蹲下丈量,“敢问公爷,宽多少?”

    “约莫三指。”庞牧道。

    陆熙凉起身,难掩喜色的行了一礼,“受教了!”

    说罢,便对衙役们吩咐道:“立刻去城中各处租车行询问,看前些日子都有谁租过车还没还的,挨着查!”

    “是!”一众衙役齐声应了,立刻散了开去。

    除车辙之外就再也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偏南边天上又飘过来几朵乌云,大家都怕被淋在半路上,只好快马加鞭的先回城。

    差不多是刚到衙门口,大雨就哗啦啦下来了,众人捂着头一阵狂奔,跳进屋里去才狠狠松了口气。

    僵持了三天的案子突然意外有了进展,陆熙凉脸上总算带了笑模样,“好险好险,若是晚去一会儿,只怕那几道车辙就要被冲毁了。”

    厨房的婆子端了热腾腾的姜汤来,晏骄一口下去就扭曲了脸: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姜汤,原汁原味,辣的嗓子疼。

    盛情难却,她看着衙门里一件件几乎要露出木头原色来的家具,闭着眼一饮而尽。

    众人擦干头发,才要去内室讨论案情,晏骄忙道:“不如就在这里吧,何须挪动?”

    阴天下雨黑的早,好歹这里还有点亮光,若是去了里间,恐怕精致不到哪里去不说,必然还要点灯费蜡,真是想想就心酸。

    这衙门清水的叫她下不去手。

    绑架这种事大多出于两种目的:图财,报复,而当晏骄询问起江姑娘本人是否曾与什么人结怨时,包括陆熙凉在内的一干人俱都神色复杂。

    等陆熙凉将大名江清薇的江小姐生平事迹详细介绍过后,晏骄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年纪轻轻小姑娘家家的,混到如此全民公敌的份儿也算能耐了!”

    根据调查得知,因江清薇性格骄纵高傲,时常当面给人下不来台,几乎没有一位朋友。

    甚至就连临州城内诸多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行当的掌柜,也全然没有推测中奉她为财神爷的意思:

    因为那姑娘压根儿就瞧不上临州的货色,每月都要派人去京城取来最时兴的样本册子,定期打造,然后趾高气扬的去各种宴会上炫耀,并讥讽区区州城的东西都是京城剩下来的……

    跟她一对比,许倩都觉得自己温柔可爱了。

    事发之后,陆熙凉派人四处走访,结果都是一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表情。

    “那她家里人那边呢?”庞牧问道,“事发前几日,可曾有什么异常?”

    “江家逢年过节便设粥棚、散药材,请医馆大夫在城门口坐诊,口碑素来不错。”陆熙凉道,“城中百姓纵使看在这些事的面子上,也不太可能对江小姐下如此狠手。至于江家另外三位男丁,头两个虽然也在朝为官,但一个是外地县令,一个还在翰林院苦熬,委实惹不上什么厉害仇家。另外一个正随着江员外打理家中产业,听说十分稳妥,风评甚好。”

    “当日跟着江小姐出去的下人也都问过,只说原本定了去赏荷,谁知到了地方江小姐却闹着嫌无趣,非要去林子里看看,众人阻拦不住,她抬手将几人打了巴掌,又叫罚跪,一溜烟儿跑了。那几人唯恐出事,商议后决定还是要跟上去看看,结果就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下官本要询问最近是否发生过异常,但江家几位主人心急如焚,下人们嘴巴却都严实得很,问不出什么来。”陆熙凉带些无奈的道。

    他身边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忍不住跟晏骄和庞牧告状道:“其实那江员外就是当官儿上瘾了,这会儿还觉得自己是知府大人哩,半点不配合不说,还动辄质问起我家大人来。”

    陆熙凉瞪了他一眼,那捕头撇了撇嘴,到底收了声。

    不过简简单单几句话,已经足够勾勒出一个只以为是的退休官员形象,晏骄和庞牧心里瞬间有了底。

    “那这几日江家可曾与谁联络过么?要赎金的消息具体是什么时候怎么传进来的?”晏骄问道。

    “约莫昨日辰时过半,有个孩子来传信儿,说是在街角碰见的一个带面具的怪人给了他两块糖,叫他将那纸条带到江家,剩下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陆熙凉将纸条递过去,又道:“下官派人暗中盯着江家出入人员,除了日常采买之外,倒也无甚可疑之处。”

    顿了顿又道:“啊,对了,倒是昨儿中午和傍晚饭点前又打发人去云海酒楼要了一份清炒虾仁。”

    “这似乎是左手写的,啊?清炒虾仁?”晏骄将辨认完的纸条递给庞牧,闻言有点懵,“挺讲究啊,都这会儿了,谁还这么好胃口?”

    她这边的人也都一脸不可思议,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无数宅斗阴谋论。

    “不是不是,”陆熙凉知道他们误会了,忙啼笑皆非道,“是那位江小姐素爱这道菜,每到中秋前后虾子肥嫩时,日日都要。偏她又是个极其挑剔多疑的人,总觉得酒楼里炒好了送来的掺假不新鲜,便打发自家人亲自盯着,然后再一刻不停地捧回来,不然是断断不会吃的。”

    “事发当日江家乱作一团,想必没人想起这茬儿来,酒楼空等一日大概觉得奇怪,次日特意打发人去传话,江家人这才去取了。”

    许倩恍然大悟道:“是不是担心宝贝闺女不知哪天突然回来,见不到喜欢的菜不高兴?”

    其实这种心理还挺好理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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