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宫人求情

  池瑜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阳光透过窗户纸洒进殿内有几分刺眼。

  她下意识抬手捂住了眼睛,另一只手支起身子还没坐直,便有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令她再次躺回了床榻上。

  她缓了好一会才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捂着脸叹了口气。

  妧姐姐昨晚怕是气狠了,从好几处就能看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昨日在宫外买的衣物,一身的酒味,床边没有摆着醒酒汤,殿外人影憧憧比往日候着的人多了几成,显然是分派来守着她的。

  今日……不,是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怕是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而且她今日没去上朝,哪怕顾妧替她去了,估摸着也会有不少流言蜚语,肯定又会害顾妧为难了。

  喝酒害人啊……

  池瑜很内疚,她有心想去和顾妧认个错,却又想起昨日让她醉酒的缘由,穿靴子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明知道有关顾妧的不实的传言数不胜数,但莫名的说书先生那句话始终都环绕在她的脑海里。

  他说,顾妧想要的仅有一人而已。

  那人是谁不言而喻。

  池瑜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竟然不仅把这种戏言当了真,甚至还上了心简直荒谬至极,可她穿好鞋后还是暂且把去找顾妧的心思放下了。

  唤了候在门外的秋雁替她打了些热水,又屏退掉那些想要伺候她沐浴的宫女,池瑜独自泡在大殿中央的浴桶里,四周烧着无烟的炭盆,温暖的感觉包裹着她,还未完全醒酒的人儿不免又有些犯困了。

  昏昏沉沉间,大抵是她泡得太久了,门外传来了担心的呼喊声以及急促的拍门声。

  她想要回应,可四肢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力气,但又觉得从脚底泛起阵阵寒意,争相恐后地往她骨子里钻。

  池瑜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来,她又试着抬起手想扒着浴桶站起身来,不过努力了好几次都只是徒劳无功。

  算了……

  她有些累了,放弃了去挣扎,反正到最后也会有人壮着胆子进来查看的,不可能让她有什么闪失。毕竟她这个皇上的责罚事小,但另一位的怪罪就不是旁人可以承受的了。

  这么一想池瑜倒是安心地闭上了眼,放纵自己睡去。

  过了没多久,果然没出池瑜所料地有人推门进来了,可并非她以为的宫女,而是她暂时不想面对的那个人。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被吵醒后从不远处的对话里得知的。

  那里跪了不少人,前前后后大概二十来个,光太医院的御医就有十来个,剩下的都是她宫中的太监、宫女,而在那群人前面则是端坐着一名浑身散发着冷意的女子,从池瑜的角度可以望见她冰冷的神色,以及那张清丽冷凝的容颜。

  “本宫让尔等好生服侍照料皇上,尔等就是如此照料的吗?!皇上出宫不知,皇上沐浴易不伺候,连皇上昏睡过去都不敢进殿查看,本宫要尔等何用?!”

  那群宫人们死死地伏贴在地上,竟无一人敢出声求饶。

  顾妧睨着他们,声音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听着却比方才动怒时更加令人恐惧:“若是今日本宫无暇赶过来,皇上或许就不只是感染风寒了……尔等孰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宫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没有人敢回应顾妧的话。

  而顾妧也不再看他们,视线转至跪在前面的那群御医。

  “至于尔等,不是说皇上只是因浸泡冷水中太久而感染了风寒吗?为何已过了半日之久,皇上还是不曾转醒?”

  “回,回禀王妃……”太医院的院长努力稳定着情绪,可声音依然有几分颤抖,“皇上昨日醉酒又未曾服用醒酒汤,今日一醒又立马泡了热水浴才会昏睡过去,如今虽感染了风寒,但臣等已为皇上施了针,王妃也亲自试了药,又给皇上服了药,眼下还未醒应当只是还睡着罢了,并无大碍,王妃不必担心。”

  听得这解释顾妧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她刚想开口继续盘问,就听身侧传来虚弱细微的呼唤声:“皇嫂……”

  顾妧立马转身向龙榻走去,边问道:“皇上您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池瑜此刻也顾不得去别扭了,她清楚如果眼下不稳住顾妧的情绪,那跪在她殿内的这些失职的宫人们怕是一个都别想好了,于是她抓住离自己并不远的那只柔荑,刻意放软又放低了声音道:“姐姐,瑜儿头疼得紧,嗓子也不舒服得很。”

  说罢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池瑜适时地咳了几声,本只是想装装样子,却没想到这一咳就停不下来了,小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顾妧的手,痛苦得额间都覆上了一层薄汗,那模样简直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一般。

  顾妧皱紧了眉头,偏过头看向跪着的宫人那方,还未来得及出声,手就被人微微地晃了晃。

  “姐姐,这不关她们的事……”

  顾妧只好转回头,用空着的那只手轻拍着池瑜的背,似是无奈地低语道:“傻瑜儿,姐姐只是想命人给你送汤药来罢了。”

  “在姐姐心里那些旁的事情哪有瑜儿重要。”

  池瑜听着一愣,还没给顾妧任何反应,顾妧就先命自己的贴身宫女将熬着的汤药送来,又暂且让那些宫人们退下了。

  尽管达成了所愿,但池瑜高悬的心并没有放下,神经也还是紧绷着的。毕竟她摸不透顾妧的情绪,也分辨不出顾妧到底是如所说的那般心疼她更多些,还是仅仅是在外人面前克制着罢了。

  池瑜心里没底,干脆低下了头等着顾妧先对她说点什么,哪怕是骂也好罚也罢,她都受了,也总比看着无辜的人被她牵连要好。

  “瑜儿。”可等了好一会儿也只等来顾妧一句轻唤。

  池瑜有几分错愕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顾妧略含深意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声。

  顾妧好似一点都不意外,抬手抚上池瑜的脸颊,轻笑着说:“你自小便是姐姐养大的,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真当姐姐不晓得么。”

  似乎顾妧极少会说疑问句,哪怕是那样的话语气都是极为笃定的。

  池瑜抿紧了唇瓣,下意识避开了顾妧宛如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不知如何去答这句话。

  顾妧却不给她机会,稍用了些力气强迫她仰起头看着自己,嘴角仍是带着笑的,可池瑜从顾妧的眼底瞧不见一丝笑意。

  “瑜儿如今都是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去管旁人如何么。”

  “姐姐这是在说什么呢,瑜儿为何有些听不懂姐姐的话了。”池瑜笑得干巴巴的,比哭都难看几分。

  顾妧用拇指摩挲着她唇边小小的酒窝,低声道:“瑜儿是宁愿惹姐姐生气,也不想那些宫人受罚么。”

  不等池瑜回答,顾妧继续自顾自地说:“瑜儿私自出宫,伊等看守不利,此为罪一。”

  “瑜儿醉酒,既未沐浴,又未饮汤,伊等照料不利,此为罪二。”

  “瑜儿感染了风寒,伊等伺候不利,此为罪三。”

  “如此玩忽职守,就算姐姐要惩治伊等,又有何不对。瑜儿觉着呢?”

  这个问题抛给池瑜,明显就是让她做个选择,并且顾妧想听见的应当是池瑜无论如何都站在她那边才是。

  这些池瑜都明白,只是她同时也很清楚,如果不替宫人们求情,怕是只有一个下场,就像她初次独自去上朝那日来唤她的宫女月桃一般。

  “姐姐……”池瑜犹豫了许久,终是鼓足了勇气道,“出宫是瑜儿瞒着宫里的人乔装去的,酒也是瑜儿在宫外饮的,今日沐浴易是瑜儿非要将宫人屏退的,当真与伊等无关,还望姐姐……”

  她悄悄咽了口唾沫,“望姐姐,莫要怪罪伊等。”

  顾妧静静地注视着她,忽而轻声笑开了,“瑜儿当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池瑜摸不透顾妧这笑里有什么含义,不敢接她的话,只能等待着她的下文。

  “甚好,那便按瑜儿的意思办吧。”

  这话与那日顾妧来问她如何看待北齐求和一事时说得无二,可不管怎么听表达的都不是一个意思。

  前者像是欣慰,后者则更像是讽刺。

  池瑜心底一慌,忙想去抓住顾妧的手,但她甚至还没碰到顾妧的袖角,人已经退开了。

  “姐姐……”

  不等池瑜说什么,顾妧直接打断了她:“皇上熟知宫规礼法,仍却明知故犯,理当禁足太和宫,罚抄宫规礼法百遍,何日抄完何日解禁,在此期间臣妾会代皇上处理朝政,不劳皇上费神分心了。”

  池瑜可怜兮兮地望着顾妧,软声软调地喊:“妧姐姐……”

  顾妧还是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再次打断了她,并纠正道:“臣妾乃皇上亲封的瑾亲王妃,亦是皇上亲点的摄政王妃,于情,皇上应当唤臣妾一声皇嫂,于理,皇上应唤臣妾一声顾卿才是。”

  闻言池瑜苦笑了一下,认命地点了点头,“皇嫂说得是,朕认罚。”

  “晚些臣妾会命人将宫规礼法同笔墨纸砚一并送给皇上,臣妾还有旁的事情要处理,不便陪皇上了,臣妾告退。”说完顾妧规矩地朝池瑜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等到殿门合上,本就头晕脑热的池瑜一下倒在床榻上,望着床顶的帷幔深深地叹了口气。

  命,她是替他们保住了。

  不过也是真真正正地触怒了顾妧,之后如何将这篇翻过去……就未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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