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77

　　邹嘉越正在洗水果，阮桃桃捧着手机凑到他身边一起看完了这个微博，感觉整件事都发生得突如其来又结束得莫名其妙。

　　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舒雯极其嚣张的态度，忍不住问：“这个微博，会是她本人写的吗？”

　　邹嘉越回答得很快：“我觉得不是，她应该写不出这么长的道歉说明。”

　　“也是啊……她那天还说大不了就换个号重来呢……”阮桃桃有些不是滋味地嘀咕了一句。

　　自己努力经营的小事业，在别人眼里就像是来去自由、可以任意践踏的草坪。

　　邹嘉越洗好了冬枣，拈起一颗喂到阮桃桃嘴里，又将果盘放在她手边，问：“你不是说，今天五点前要交一个初稿？”

　　阮桃桃鼓着半边腮帮子，一脸惊恐地扭头去看时间，然后尖叫：“怎么这么快就四点了！”

　　这份复杂心情被阮桃桃完全抛于脑后，她飞快地跑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立刻投入工作状态。

　　这天之后，两人保持着每天都见一面的频率。

　　有的时候是一起吃饭，有的时候会去看电影，有的时候只是单纯地出去吹吹江风、压压马路。

　　日子无波无澜，一片岁月静好。

　　有一次晚上散步的时候，阮桃桃还问过邹嘉越：“你不是说，我们在一起之后会遇到狗血的事情吗？我感觉日子过得也很平常呀。”

　　邹嘉越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我感觉你还有点期待？”

　　阮桃桃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她转了转眼睛，说：“不是期待，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吓唬我。”

　　嗯……想看看你当时是不是在找理由搪塞我。

　　邹嘉越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很认真地叮嘱：“上次，在咖啡店我们遇见的那个女人。她叫郑荔，无论是遇到她了，还是她给你打电话，你都不要理。也不用担心会冒犯长辈，她不是你的长辈，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你去应付。”

　　阮桃桃也认真地点头，说：“记住啦。”

　　*

　　一个月后，邹嘉越要离开枝南几天，他打算开一家咖啡店，云城有几家店他觉得风格很独特，托朋友联系了，打算去实地看看别人的运作模式。

　　“是很早之前定下的计划。”邹嘉越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奈，“当时，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更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就有了女朋友。”

　　阮桃桃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有点舍不得——她现在每天都想见到邹嘉越。

　　可是她自己手头上也有好几个工作，没办法给自己放个假和他一起去云城玩几天。

　　阮桃桃掰着指头算：“有一个稿子昨天交过去了，还有一个有点意见要修改的，最迟周末交……关键是还有一个这周四需要当面谈的……”

　　“需要当面谈？”邹嘉越略有些意外，“是在枝南吗？”

　　阮桃桃点了点头，回答：“在枝南的，是一家游戏公司，这两年很火的一款游戏叫《荒川》你听过没有？就是这款游戏的母公司，耀星游戏。”

　　“耀星？”邹嘉越挑了下眉。

　　阮桃桃点了点头，说：“合作的是他们今年最热门的那款游戏，叫《异闻录》，你玩过吗？”

　　邹嘉越笑了下，说：“嗯，我还是内测玩家。”

　　见阮桃桃脸上有明显的惊讶，邹嘉越补充解释道：“路盛就在这家公司工作，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具体在哪个项目组。当时他极力推荐我玩这款游戏，《异闻录》的内测报名信息也是他帮我填的。”

　　阮桃桃一脸复杂：“……那看来路盛可能就在这个项目组了，我感觉，我说不定还会碰上他。”

　　邹嘉越想了想，说：“和你对接的应该是美工。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阮桃桃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可我记得你是周三晚上的飞机啊？”

　　“这个倒是没关系。”

　　阮桃桃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去：“我当时接下来这个工作的时候，也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搞定的。还是我自己去吧，你也去忙你的工作呀。”

　　*

　　周四上午十点半，阮桃桃到了耀星楼下。

　　耀星这几年的发展十分迅猛，今年更是凭借着发行即热度一路高歌猛进的《异闻录》再次挤入手游榜前三。

　　从这栋楼来看，耀星这些年赚得着实不少。

　　虽然已经入秋，但外面阳光还是有些灼人，阮桃桃很快走了进去，和前台确认着预约时间。

　　前台小姐姐替她通知了负责和她对接的员工，然后递给她一张访客卡，建议她可以先在休息区稍坐一会。

　　阮桃桃道了谢，刚刚拿好访客卡，就听见路盛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发现路盛正翘着腿，闲闲地坐在休息区里，正举着一杯没拆封的奶茶和她打招呼。

　　阮桃桃走了过去，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上班时间公然摸鱼啊？”

　　路盛：“……”

　　看来上次一起吃烤肉的时候，那种话不投机并不是错觉，这么多年了，自己和阮桃桃还是聊不到一块去。

　　无语半晌，路盛还是决定忠人之事，路盛将奶茶推到阮桃桃面前，说：“邹嘉越提前和我打招呼了，他怕你在家待久了忽然社恐，让我看看和你对接的同事我熟不熟，要是熟的话，就帮你们引荐一下。”

　　这完全是阮桃桃没想到的回答，她接过奶茶，忍不住低头傻笑。

　　路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见同事还没下来，便开始问起了八卦：“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啊？邹嘉越那个说一不二的倔驴脾气，你是怎么给别回来的？”

　　阮桃桃想了想自己当时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感觉有点丢脸，决定对这个问题闭口不答。

　　她反客为主，随口换了个话题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倔驴脾气？你们这些年一直在一起吗？”

　　“嗯，一直在一起，我也是枝南大学毕业的。”

　　阮桃桃垂眸扎开奶茶，有些小声地说：“好羡慕啊。”

　　路盛沉默了一瞬，他拿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口，淡淡开口：“阮桃桃，其实当年你忽然就转走了，我一直心里都对你有个疙瘩。”

　　阮桃桃抬头看他。

　　“但是越哥不让我说。”路盛耸了耸肩，“而且我觉得，他好像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很喜欢你。所以我就闭嘴了。”

　　阮桃桃从路盛的话和语气里，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什么，抿了抿唇，问：“是不是，当年他除了家里出事，在学校里，也过得很艰难？”

　　路盛点了点头。

　　邹嘉越不在，没人拦着他。

　　“那时候，你们班有个女孩，家里挺有钱的，我忘记叫什么了……好像跟他有点什么过节……”

　　“郭萱。”阮桃桃说出了这个名字，路盛不知道，可她还记得，邹嘉越当时是替她出头才让郭萱失了面子。

　　“噢，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闲，当时编排了不少闲话，嘲笑邹嘉越。有一句说得最过分，还传得整个年级都知道了，说什么金龟掉了金壳，吓得钓金龟的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跑了，哇——那可真是雪上加霜，缺了大德了。”

　　阮桃桃努力平静地听着，问：“邹嘉越当时没有反驳她？我不记得他是任人鱼肉的性子。”

　　路盛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没有，也反驳不过来。当时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太多了，这只是其中一条。你知道的，他本来就受人关注，更何况是家里破产的同时又出了人命，很容易被人套上豪门恩怨的戏码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所以，郭萱编排这种关于你们的谣言，就像烈火烹油，格外容易传播。毕竟，故事总是越丰富越精彩的。”

　　“他那大半年干什么都不顺，走到哪都有人说风凉话。枝南一中食堂饭桌上的八卦，十有八九他都是男主角。不光是他家里的事，还有关于你和他的恋爱传闻，以讹传讹，版本多得能出好几本小说。”

　　阮桃桃喉咙发紧，她似乎能看见少年邹嘉越沉默地坐在教室里写题。

　　他的眉宇之间冷淡更加明显，坐姿也不再挺拔，而是她曾在公交车站看到的那个身影。

　　弯着腰，垂着头，了无生气的样子。

　　自己转学后，他一定也坚持着每天独自晚自习。

　　只是，窗外夜色笼罩时，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在惨白的白炽灯下，这个躬身垂头的少年，有没有偷偷哭过？

　　阮桃桃觉得胸口像是被塞上了棉花，闷得她透不过气。

　　“邹家的公司缓过来之后，越哥的状态也一直是漠然的，身边的人无论是马后炮，还是阴阳怪气地酸他，他都冷眼看着，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关心。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快高考。我当时明显感觉到，好像越快到高考，他的心情越好。不过，后来进了大学，他好像整个人状态更差了……”

　　阮桃桃用手指去触碰奶茶杯子上凝出的小水珠，指尖冰凉，心头也一片荒然。

　　她想起自己当面质问邹嘉越为什么没去意宁大学的场景。

　　又想起，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最终去了意宁大学表示出了惊讶，就委屈到哭出来。

　　那邹嘉越呢？

　　这么多年，他不委屈吗？

　　他也曾期待过啊，最终却被人偷走触手可及的未来。

　　那一年，他该有多难过、多委屈。

　　“……我上次听你说你又来追他了，当时，邹嘉越看着躲躲闪闪的，我知道你们女孩心思细，对这种事情喜欢多想，但你也别太和他计较了。他这人向来不会喊痛，心思又重，我猜他如果和你解释这些年为什么没去找你，也只会说他家里出的事情，这些其他零零碎碎的事，他肯定也不想你知道。”

　　说到这里，路盛脸上有些抱歉的神色：“抱歉啊，阮桃桃。我刚刚说的这些话，多少像是在给你心理压力。我承认，我跟邹嘉越的交情更深，是我偏心他，我有意说这些，让他在你面前卖个惨，想让你知道，你们没见面的这些年，他真的过得挺不容易的。毕竟，我们都没有上帝视角，我不说，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他家虽然后来又起来了，他现在看着是和原来差不多的金玉其外，可是，真的已经不同了。”

　　阮桃桃不动声色的咬了咬嘴唇，勉力笑着，“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谢你，告诉我。

　　原来，当年他身陷的漩涡之中，也曾射入过，名为我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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