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问职 受伤
后日就是中秋, 这两日阴雨不断,长公主府的下人也格外忙碌。
这份忙碌,已数年不曾见过。毕竟是长公主醒来后, 要过的第一个中秋。
府里准备的月饼得用礼盒包好,趁过节之前送到各府上。
午后申时, 摄政王府照旧只是送放奏折的箱子过来。
自有臣子在朝上提出赵熙之事,幼帝跟陈淮汜都没有再登过长公主的门。因为各方人马都想看看这账本虚实, 想要究个真假。这样颇费时间,他们恨不能日夜都在宫里做完这事,自然是没空到她这里来。
王喜将送月饼的礼单都拟好了, 他将单子拿给赵棠看:“只是殿下…那晋王府, 却不肯收月饼。”
不但不肯收, 还没有好脸色。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 赵熙现在皇城可出名了。虽然还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但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陛下要重罚这个宗室渣滓,要将他贬为庶人, 放到皇城街角乞讨。
赵熙是晋老王爷的唯一嫡子, 他的生母老王妃又甚是宠溺他。这几天,听闻晋王府的人花了不少力气,想要走通大臣们的路。
却都是白费劲。
因为幼帝显然要做一番大事。
在晋王府的人看来, 幼帝就是被人蛊惑,在朝上被臣子言语相逼, 才决心要让赵熙按先帝所拟条例来执行。
幼帝甚至发话各大臣,但凡要为赵熙说话者,按同党同罪处理。
如此,各大臣就不敢开口了。
毕竟, 谁都没那个勇气底气想要与赵熙一道乞讨。
更何况,为赵熙说话这事若是传出去,外边的百姓可不要喷死你?
这是皇家自己的事,皇帝都不怕宗室那些人跟他闹,他们这些大臣们只能先按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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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不收她的月饼,赵棠心中有数:“长辈收不收,那是长辈该考量的事。我只需将礼数做全。”
王喜点头:“晋老王爷卧床,可老王妃三番两次进宫求见陛下,求见太皇太后…若是他们被老王妃说服,只怕日后殿下是真的要得罪晋老王爷那边了。”
赵熙是老王妃独子,老王妃不会轻易罢休的。
老王妃是昌平侯府出身,她年轻时虽是家中庶女,脾气却大,克地住晋老王爷。老王妃算起来,是如今的昌平侯的祖父的妹妹,这些年一直与昌平侯家往来密切。如今这皇城内的侯府中,昌平侯难得是有实职的,兼任大理寺少卿。昌平侯甚至尚了大公主赵嫄,说来也是赵棠的姐夫。
近日赵熙进皇城后,想来不是被押到大理寺,就是送到宗务司那里去。
宗室子弟犯事,能走的道太多了。王喜不确定幼帝是否受得住那么多压力。
此事若是成行,就是得罪大多宗室。
毕竟那条例,对宗室实在不友好,谁都不知道,哪一日自己就被查出来了。
而幼帝耳根子那么软,只怕根本就不会站到宗室这边。
偏偏那事明显是陈淮汜的人提的,而赵棠又是跟他一起处理奏折。宗室绝对不相信,她会一无所知。
况且她与先帝修改补充的条例,本就过于苛刻。
赵棠边翻着单子,提笔在上边勾勾画画,边听王喜说话。闻言,她翻地更快了:“你也觉得条例苛刻?”
“跟以前的律条比,是重了些。”王喜道。
随手翻完,赵棠才啪一声合上本子,抬眼道:“你说为什么昌平侯府就收了我的月饼,人家还回礼了?晋老王爷那边若是真的能走通各方,想必不会动那么大的气。”以至于月饼都不收了。
罢了,她也不想花太多时间于赵熙的个人处置上,赵棠点着单子,提醒他:“另外摄政王这里,今日再多送些月饼。”
他这里,她可是再写送满三十盒的红豆馅月饼。
接过赵棠递来的本子,王喜试看般看了眼,就合上了。
殿下这次改动的比较多,而且画花了。回头王喜打算再细看看,将改动的补上,那中秋送月饼的事就算是结束了。
没别的事,王喜就先退下了,赵棠则去外殿看折子。
折子看到一半,过掌灯时分不久,内侍王真来传话:“殿下,听闻四王爷来了,站在影壁要见您。”
赵棠看着奏折,不想应对赵桓,便道:“就说我忙,明日再来。”
她头也不抬的,王真只好出去照回长公主的话。
可王真很快又回来了,这回他是见到人了:“殿下,四王爷的头被人砸了,一脸的血。奴婢们便暂且将他安置在外院,他说需要太医,也需要您过去看看……”
后边那些话,是王真硬着头皮转述赵桓的话。
赵棠已经在看别的奏折了:“那就先看太医,等我看完折子,再过去。”
王真得了话,就不再打扰。
直到深夜,奏折彻底处理完送出府,经王真提醒,赵棠才动身去外院的露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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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赵桓也是宿在露风村。
内侍们为赵棠抬小轿,侍女们在路两边给赵棠提宫灯。
小道蜿蜒逶迤,远看却是一片黑寂。
外院这些院子的名,都是根据实际起名。
这里的院子都是赵棠幼时亲自画图,让人慢慢布置出来的。这些一年年增加添补的院子,她都曾一一走过逛过。数年再来,却是树木变得繁茂了,原先的新枝变老枝,新变旧,物换新。
露风村在外院深处一角,外表看来,就是个茅草屋黄泥坯,四周是小菜园,还有篱笆围栏,可惜没养鸡鸭鹅。
门前服侍的内侍轻声道:“四王爷喝过凌太医的药,这才刚刚歇下。四王爷说若是殿下来了,照样进去就是。”
里面都已经灭了灯,乌漆嘛黑。
外边却又忽然飘起细雨来。
赵棠亦累极,便道:“进去点灯,我再进去。”
内侍们应是,待里头亮了灯火,小轿就原样抬到赵桓的床边。
她不必移动,下人只需将小轿略加折叠,这就是一个稍稍柔软些的座椅。
床前的案桌上点着灯烛,听着外边轻微簌簌的风声,赵棠发现赵桓许是真睡着了。
屋内那么光亮,那么多人,当然防着他受凉,这里还点着很多个火盆。
赵棠想不通赵桓为何偏偏要在这里睡,这里此前也没什么人住,最多就是下人来打扫,荒凉寂静地紧。
久无人气,虽然翻新过,但这个院子还是稍稍破败了些。
至少,配不上赵桓四王爷的身份。
他那王爷府邸,怎么都比她这个土院子好吧。
赵桓苍白着一张脸,被砸的地方在正中额头——包扎在额前的白色药布都晕着红褐的血的痕迹。
赵棠已经看过,就伸出她两只纤细的手指头动动,示意该走了。
轿子不必再展开,用毯子盖住腰部以下的位置即可。
轿子正抬起,却有一手搭在她手上,听赵桓道:“你去哪,怎么不叫我?”
他的手原本是放在被子边上,被屋内的炭火烤地微热了。赵棠感觉他手有汗,下意识就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你醒了就好,伤口怎么弄的?”
轿子只能重新放下。
赵桓苦涩一笑:“晋老王妃弄的…怎么,你不信?阿棠,真的。当时我在望月酒楼喝酒,正好是三楼雅座,刚推开窗,就被道上的晋老王妃看到了。她是长辈,也不叫我,下马车就进望月楼,其实是要我帮忙…我一听是赵熙的事,哪里还帮得上,我怎么斗得过摄政王?她又让我跟你说几句话转圜转圜,我刚说着拒绝的话,就被她恼怒之下,将酒瓶酒盏摔了干净。这打着我,也是一时失手,不算是故意。”
屋内的确有淡淡的酒香味,赵棠道:“既你来了此,就好好养伤。她是长辈,你不好动手,来日赵熙回来了,你再揍回来。”
揍回来?他可懒怠。
“阿棠,你知道我来这,也不是为跟你说这些。”
不是说这些,却都说了,还不短。赵棠浅浅笑着:“那你所来为何?从轻发落了赵熙?”
昏暗的烛光下,她低着头笑,笑得并不温柔,却像是暗处的冷笑。
他这个位置这么躺着,能将她的细微表情都看个清楚。赵桓亦笑了,不过笑得却是一派温和:“我受了这样的伤,可没心情与你商量从轻处置赵熙,照着那律条做就好。”
他可是等着看宗室子弟乞讨的。
“就说这个?”
赵桓却摇头:“你让下人们先下去。”
外边还有人,进来的只有两个内侍跟她的女侍四人。赵棠不想惯着他:“他们不会下去,你要说什么,就这么说。”
她倒是倔起来了,赵桓无法,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你把头低低,我轻轻跟你说,别被人听到了。”
这么神秘…赵棠想早完早了,她便屈身,小心靠近了他:“说吧。”
“我听闻,皇城兵马司指挥史李康镇要调到青州了。那这指挥史之位,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怎么给我?”看着她靠近来细听的一边侧脸,赵桓嘴角弯了弯,“思来想去,这位置我不能要。正好,不远的镜花城守城将军蔺子言近日会到京述职,他与我有恩,还有六七年军功在身,也担地这皇城兵马司指挥史的位置。倒是我,赵熙刚倒,我就上去了,未免太过招人眼。阿棠,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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