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现如今是六月底,婚礼是八月初,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严家对于这些过程也熟悉过,该置办什么东西都一一罗列出清单,倒也不会觉得手忙脚乱。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结婚那天,严怀音早早起来,化妆梳头,她坐在镜前看着自己,广袖对襟翟衣,凤冠霞帔,璎珞垂旒,红衣金饰,像千年前出嫁的女子,有些恍惚,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上次结婚因为是按部就班和计划之内,倒没有这样的感觉。

  四姐严舒窈抱着孩子站在严怀音身旁,笑道:“五妹穿这红嫁衣真好看,比婚纱好看多了。”

  严大嫂接嘴笑道:“咱们怀音这样的美人,穿什么不好看。”

  四姐笑道:“三姐本来是要赶来的,她孩子忽然生病了,所以来不了,让我替她封个大红包。”

  房间里围了很多女性亲属叽里呱啦的谈笑着。

  严怀音只心不在焉的听着,看着镜中耳上晃动的红宝石耳环。

  严大嫂听见外面新郎来接亲了,又检查了一下新娘妆容首饰,帮她盖上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扶着她,在众人的哄笑中出了闺房。

  严怀音拜别了父母,由她大哥严思礼背着她出门,一直背着她坐进了门口挂着红绸的红轿子里,她上次结婚是西式婚礼坐的是轿车,这第一次坐轿子还挺新奇。

  只听见外面有人喊了一声:“起轿啦!”接着吹锣打鼓声响起,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出发了。

  薛公馆的位置是公共租界里面,从严家到薛家,约莫一个小时的路程,严怀音坐在轿子里,只觉得闷得难受,又不能随便动,仿佛漫长得好像坐了很久似的,采苓一直跟在轿旁走,严怀音便时不时小声问到了吗,采苓便道:“小姐,您别紧张啊。”

  严怀音马上道:“我不紧张啊。”

  采苓哼哼了两声表示不信。

  等到了薛公馆,采苓扶着严怀音下了轿子。

  门口吹吹打打,热闹极了,有很多人围着她们看,还有人站在门口抛了她们一头一身的红黄纸屑,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大红地毯从雕花铁门门口一路铺到里面的别墅里,薛善站到她们身旁来,嘱咐采苓道:“小心扶着你们小姐。”

  她盖着红盖头,只能瞧见脚下的路,什么样的风景什么样的人,她一点儿也不清楚,被人牵着,踏着红地毯,一步一步往前走,夸过火盆,上台阶进大门。

  香案上香烟缭绕,红烛高烧,职司人员就位,周围全是亲戚朋友,同事邻居,仪式准备开始。

  薛外公坐在上首的交椅上,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穿着红衣的一对新人,捋着白胡须不住的颔首。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仪结束后,严怀音被采苓扶着送进了新房的新床上坐着。

  新房在二楼最里面一间,楼下的喧嚣声已经听不见了。

  新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人来闹洞房,严怀音上次结婚的时候可是热闹极了,那些亲戚朋友一直闹到了很久才走。

  采苓四处打量了房间里的布置,不由吃惊了一下,全中式的红木家具不说,到处布置着红绸红彩带,窗户上家具上都贴有精致的喜字剪纸,窗前的桌上燃着两只大大的刻有龙凤纹的红烛,架子床上层层叠叠的红色床幔,垂下红色的流苏结,满眼的红满堂的喜庆,让人都忍不住高兴起来,可见布置的人十分用心,比小姐上次跟表少爷结婚的婚房好看多了。

  严怀音微微抬了抬发酸的脖子,因为盖着红盖头,视线便落在脚上的红绣鞋上,低声道:“采苓,我有些口渴,倒杯水给我。”

  采苓低声道:“我刚才就怕小姐口渴,找了一遍,只有酒,没有水,门口走廊上有下人在,要不我出去要一杯?”

  “那算了吧。”

  “那小姐您忍忍吧,喝了水,口红花了就不好看了。”

  严怀音顿时就哼了一声道:“我不喝水又不是为这个。”

  “那你为什么不喝水?”采苓马上接嘴道。

  严怀音被她这话一噎。

  一声低笑突然在房内响起,采苓转头,这才发现正主来了,忙行了礼叫了一声姑爷。

  薛善朝她挥了挥手,采苓便低头出了新房。

  严怀音微微抬头,头盖下面缀着的穗子微微作响,穗子下面的一双皮鞋走出了视线,不一会儿又出现在她眼前。

  薛善捏着手中的玉如意,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白玉,心跳声砰砰直跳,渐渐的手甚至有些发抖,他忙伸出左手握住有右手,深深呼吸了一下,伸出玉如意挑开了红盖头。

  上一次结婚,庄森延在外面应酬到很晚,没想到这次薛善会这么快就回来,严怀音正奇怪,忽然眼前一亮,她下意识眯了眯眼,抬眼看见薛善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柄玉如意,玉如意头上挂着红盖头的一角,将落未落的样子,他则双眼如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穿着红色的长袍马褂,上面绣有祥云图案,看起来十分高大,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烛光,还有灼人的热意。

  严怀音也不知怎么,心头忽然一跳,脸上就热了起来,然后砰砰地心跳声传来,她侧了侧脸,手指绞着裙子的带子。

  他记得那时候她出嫁是在深秋,上卿赵鞅最宠爱的嫡女出嫁,特意请了国君身边的太史占卜,选了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他站在城头上,确是难得的艳阳天,就是风大了些,她穿着一身厚重的红色直裾深衣,裙角翻飞,侍女扶着她上了高高的迎亲车,周边乌压压的人,全是接亲队伍,迎亲车上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写着一个代字,父亲很满意代国国君对婚礼的重视。

  她扬起头,鬓边的碎发吹到眼睛里去,她却往城墙上望了一眼。

  此后一别,山遥路远。

  他只觉得风吹了眼睛,有些发疼。

  此时此刻,在这没有风的静谧的新房里,薛善却觉得他的眼睛仍然有些发疼,他压抑着缓缓的吐出呼吸,转身放下手中的玉如意和红盖头,压下翻滚的情绪,伸出一只手,对她低声道:“阿音,我们喝合卺酒吧。”

  她抬起头,慢慢伸出手,把手放进他的手里,她被他手心里滚烫的热意烫的微微一抖。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圆桌旁坐下,端起红瓷描金的酒壶,倒进了桌上摆着的匏瓜里,匏瓜剖成两个瓢,红线连柄。

  他端起两个瓢,把其中一个递给她,她疑惑着接过来。

  他低声道:“合卺酒源于周代,两人同饮一卺,连为一体。”

  她对上他眼里的深意,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忙垂下眉眼低下头。

  一股淡淡的酒香掺杂着水果的清香飘进鼻子里。

  耳边传开他的声音,声线压低了有些诱人:“这是果酒,不醉人。”

  “这是醴酒,不醉人。”她婚前的那晚深夜,他拿着一壶酒来她的宫室找他,他知道她不喝酒,他拿着搀有缥酒的醴酒,对她如是说,她如愿醉了,他偷偷的第一次亲了她。

  当时她红扑扑的脸蛋就像现在这样,诱人极了。

  惊起谪仙春梦,把酒何人心动。

  两人同时低头喝尽了瓢里的酒,映着明晃晃的烛光和彩灯,她仿佛已经有些头晕了。

  他却又牵着她走到窗户下的桌前,桌上放着两张结婚证书,描金鸾凤的金纸,上面介绍人证婚人统统都在上面盖了章,只差他们俩的印章了。

  本来刚才举行完仪式就应该在外面签这龙凤书的,可是他更喜欢两人私下里来做。

  他们各自取出印章盖了上去。

  他看着结婚证上两人的名字,笑了。前世今生,名字变了,人却终是走在了一起,他低声轻轻的念道:“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这是诗经里面晋地的一首汉族民歌。

  今夜究竟是啥夜晚?遇这良辰真快活。要问你啊要问你,拿这良辰怎么过?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头,眼睛凝视着她,好像在问她,拿这良辰怎么过?

  爱意昭昭,不言自明。

  严怀音只觉得脸上又红又烫,有些头重脚轻,刚才她盖章的时候头就有些晕,手微微发抖,生怕盖花了,她靠在他怀里嘟嘴喃喃道:“不是说不醉人吗?”

  薛善听后不由薄唇一弯,低笑了一声,弯腰勾住她的双腿,将她抱在床上坐下,蹲下身替她脱去龙凤绣花鞋。

  她只管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神迷离,显然是醉得糊涂了。

  他替她脱去头上的凤冠,除去身上的霞帔,帔坠,钓圈,看着醉酒的她轻声道:“阿音,如果我们这辈子都能活到七十岁,便可以足足做上四十多年的夫妻呢。”不羡神仙,只恨人间,不够千年。

  上一世,他只跟她做了两年的夫妻,以权谋私,威逼利诱的娶了她,他百般讨好,她冷漠拒绝,相敬如冰的婚姻生活结束在他被别人的暗杀之下,死后的他重新回到了二十五岁这一年,还拥有两千年前的记忆,这才明白了她对他那种不可抗拒的、莫名其妙的吸引。

  他十分有耐心的,慢慢的脱去她层层叠叠繁复的嫁衣,解开高耸的发髻,叫来水替她细致的擦了脸和手,推开床上洒落的花生红枣桂圆等,替她盖上了大红喜被。

  他换好衣服洗漱之后,关了电灯,桌上长长的龙凤红烛已经燃了一半,烛光的灯源正照耀着他们,他忻长的黑影子落在白墙上,影子上了床,掀开被子,抱住了里面熟睡的美人。

  薛善看着熟睡的美人,叹了一口气,“这次真是果酒,没想到酒量竟然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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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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