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50

  他古怪笑了笑,道:“魏小兄弟名声极大,就是不知道才学如何。”

  “白兄请赐教。”魏驿蔺没说旁的,只重复了这一句。

  顿时,在贵女们心中,他的形象就树立起来了。

  受到讥讽还不懂得反击,只会说“请赐教”三字,好可爱啊!

  见惯了趾高气昂公子哥的贵女们就好他这一口,激动得脸色微红。

  实在太少见了,这种类型。不愧是被福安县主看上的男人!是她们她们也上啊!

  在这一群欣赏的眼光里,阮觅耷拉着一双眼,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果然,一看就是专业的,连如今市场稀缺人设的搞好了。

  面对她的时候是体贴入微的纯情书生,如今是寡言少语不谙世事的小羊羔。

  这位是打算撒网捞大鱼啊……

  阮觅自认为正在从事“撒网”工作,可现在一看,还是不得不服,首先在这个撒网范围上,她就得认输。

  阮觅尽量不去想自己曾经还信心满满把魏驿蔺当成男主的事,默默低下头吃东西,余光却瞄到阮珍珍眼含不屑。

  这在一群面带欣赏的人里可是格外突兀,阮觅没想到阮珍珍居然是除她之外极少数清醒的人,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不过想来也是,阮珍珍喜欢的类型只有,有权有势。

  魏驿蔺的脸瞧不着,身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书生,阮珍珍自然瞧不上。

  这叫什么?就算魏驿蔺“市场行情”把握得再好,也永远不可能同阮珍珍相交。

  想明白这点后,阮觅就有点憋笑。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偷偷乐什么。

  而另一边,魏驿蔺的挑战很快就结束乐,他成功成为新的擂主。

  贵女们想给他喝彩,却碍于段意英曾表达过对魏驿蔺的占有欲,只能在心中偷偷给他加油。

  成为新擂主后,魏驿蔺轻松赢了两局,但到了第三人,却有些难度了。

  来的人是近两年鳞京颇有名气的一位善诗的学子,以他的水平,本该是后面再上场的。可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现在就急冲冲对上了魏驿蔺。

  魏驿蔺抽出“雪”题,他垂眸沉思片刻后,温声道出。

  短短数息时间,仅二十字,魏驿蔺所作的诗却是达到了辞致雅赡,缀玉联珠两个要求,称之为沉博绝丽都不为过。

  他的嗓音极适合吟诗,仿佛旷野之地,传来千载书声。

  听完后众人忍不住喝彩,喊了声好。

  而被这么热烈注视着的人却有些不自在似的,低声阻止了几声,见阻止不了后只能无奈请求向自己挑战的那位学子快点开始,好叫那些目光不要再停留在他身上。

  这么的生涩无措,再一次击中了偷偷掀起薄纱的贵女们的心。

  恨与君相识过晚!

  前来挑战的学子不愧是有底气的,很快接上,所作的诗也获得满堂喝彩。并且在几个所谓的点评书生的联合赞美下拉拢了绝大多数人,借此“力压”魏驿蔺。

  根据规则,魏驿蔺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反击,即沿用旧题,新作一首诗,且必须比那学子更胜一筹。这样,他能有机会继续。

  阮觅听到四周传来“狡诈”、“无耻”、“欺负人”的骂声,不禁感叹,就算魏驿蔺这一轮输了,恐怕对于他来说都算是赢了。

  这次魏驿蔺沉思的时间比上回久,半柱香的时间都快过去,看好他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最后一刻,魏驿蔺独有的温柔嗓音响起。

  依旧是五言绝句。

  “南窗背灯坐,风霰暗纷纷。

  寂寞深村夜,残雁雪中闻。”[1]

  新作的这首诗,脱离上一首的华丽辞藻,更显简洁,却由简洁之中生起朦胧之感。令人心神皆被带入到那个山脚下,飘满雪花的小村庄里去了。

  撇开繁词冗句,让听者恍惚,仿佛瞧见了南窗下,忽明忽暗的灯火里有道影子,正独自望着自高空而落的纷纷白雪,一阵失落凄冷之感瞬间席卷全身。

  但在这种凄冷里,却又蕴含着不甘!不甘当下,不甘潦倒,不甘命运!

  残雁穿越风雪,鸣声嘹亮,终将抵达日暖天阳之地。

  此诗意蕴深远,连那对阵的学子都沉浸在其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等诗,他哪儿还有反手的余地?

  学子早年闻名于鳞京,也算得上是个真正的文人,当即想要顺从自己的心,认输退台。却被一道视线盯住,那里头含着威胁,他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作诗这种事和心境有很大关系,强硬做出来的,懂的人自然一耳朵就听出来了。学子被逼无奈,心神恍惚做完一首诗。做完后,也知道自己名声估计要被败完了,凄惨笑了笑。

  两首诗高下立分,就连阮觅都觉得魏驿蔺稳赢。不过就算魏驿蔺赢了,阮觅也不会因此改变对他的看法,实在是阮觅觉得又十成把握的时候,魏驿蔺突然绿茶起来的样子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到现在都还没能缓过来。

  “依我看,还是张兄的诗立意更好。所谓立意深远,可不是一些假大空的东西。这位魏小兄弟,诗作得不错,就是这字词上同意境上,还是有待精进啊。”

  “确实确实,在下也是这般认为。”

  这几个“点评书生”在一片寂静中狂夸张姓学子,直将一首平平无奇的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一些坚定立场的人静静看着他们,但是大部分人想到了在他们身后给他们撑腰的人是谁,都强撑起笑附和:“两位说得有理,我看……确实是张兄的诗更好一些。”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抬头。

  在一旁听着的贵女气极反笑,性子烈的直接出声道:“你们这样还比什么比?不如直接把这头名给张公子罢了,也省得在这儿浪费我们的时间。”

  “那姓魏的是你什么人?巴巴儿地赶上来为他说话,怕是瞧上他了罢?”

  士族之中,难免也有五毒俱全的人,混不吝,什么话都说的出口。那贵女显然听出了是谁,冷笑一声,却也没再说话。

  段意英在众人面前展示了她对魏驿蔺的占有欲,此时却并没有任何动作,曹雪冉这么一个温婉的人也是如此。

  阮觅突然想到了段意英说过的一句话。

  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

  这两人真把魏驿蔺当作可有可无的玩意?既然如何,为什么又要把人带到赏莲会这样一个旁人求之不得的地方来?

  既然张姓书生被强行“赢了”,那擂台赛就还要继续下去。

  出身上的劣势,一边倒的所谓的“考官们”,越来越短的时间和加诸在身上的压力。

  阮觅不认为魏驿蔺能赢,就算有那么一点可能性,也很小。

  她曾经思考过,什么人才能称得上是文人?什么样的文人才能耐得住数年或是数十年的苦读?他们要多强大多优秀,才能站在权力的最高峰,改写这个朝代的历史?

  直到现在阮觅还没有得出答案。

  但显而易见的是,这道帘幕对面,没有一个人称得上是文人。

  软弱顺从者,长不出能咬开沉腐旧肉的利齿。

  她兴致缺缺,想起身离开。

  身后却传来魏驿蔺依旧温和的声音,只是与以往不同,他声音里藏着难以察觉的冷硬。

  水,从来都不是只有无害这一种形态。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前两句落下尾音,魏驿蔺嘴角时常挂着的笑终于消失,他微扬着下巴,神情冰冷,声携肃杀。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燕山的雪,落在逐鹿的轩辕台上。这里啊,曾是黄帝与仙人对弈的地方。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冬雪寒寒,富人起歌赏舞,却不知那妇人之夫戍边搏杀啊!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长街行人中,何时会有她丈夫呢?那被他留在家中的箭,早已,生满尘埃啊。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归家归家,何时归家?两军战,刀剑影,黄沙破金甲,斯人枯骨,已无名。

  原来,他早已战死边城啊……

  魏驿蔺陡然收了声,铿锵鼓点霎时消散于空中,沉郁积蓄到极点时,他忽而平静,直视所有人。

  声音也飘渺得几不可闻。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

  ——恨难裁。”[2]

  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是文人?

  阮觅依旧无法给出答案,但她的心,在这一刻剧烈跳动起来。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阮觅低声一遍遍重复,仿佛其中有什么吸引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探寻。

  黄河用土尚能填满,可生死,却犹如无垠大雪,永不能跨越。

  时下士族日渐奢靡,寒门犹如刍狗。目之所及任意一处,均分高下贵贱。

  什么样的文人,才能改写这样的朝代?

  一句“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给了阮觅答案。

  她恍然惊醒,正视自己对魏驿蔺的偏见。

  英雄,向来不问出处。

  他是不是男主,同他茶不茶有什么关系?说不准男频也紧跟时代潮流,来了个绿茶男主逆袭打脸呢!

  阮觅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改先前吃瓜看戏的模样,率先拊掌赞道:“好诗。”

  绿茶好绿茶妙,绿茶体贴又听话。

  就算绿茶不科举,阮觅也得把他掰直了!

  作者有话说:

  小魏第一首诗是白居易的《村雪夜坐》,第二首是李白的《北风行》。

  一共一万二,我真是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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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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