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黄雀在后 “鸾德郡主,别……106

  顾皎扶额,每次对上鸾德郡主,她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即使她知道鸾德本性不坏,但这趾高气扬嘴硬毒辣的模样,真是恨得人牙痒痒。也不怪鸾德树敌无数,徐贵妃对她下手,除了太子端,竟没有一人向她伸出援手。

  “好,”顾皎自是不会和小姑娘一般见识,“日后你问问他。”

  顾皎起身:“晚些时候桃香会带你上马车,我在玉珍宴订了一桌菜,你去用些,随后回宅邸。这些日子你在望潮郡游玩一番,休整心神,五日后我们启程前往云南。”

  “我们?”

  “我,和你。”顾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鸾德,“我们。”

  “你要去云南?你为什么要去云南?我不许你去!”

  顾皎没理她,吩咐桃香好好服侍鸾德,拉上门走了。

  门口站了个端着铜盆的娘子,一身月白色褙子,鬓边点缀水晶蔷薇,垂下一缕银丝流苏,清丽的面容上满是冷漠,冰雪雕琢般冷冽。

  “主子。”照光将搭在盆沿的帕子递给顾皎,“擦擦手吧。”

  顾皎用湿帕子净手,抬脚往屋外走去,照光碎步跟上。

  “您不必亲自送进去。”照光压低声音。

  “总要看看人是否无恙吧?”顾皎走上抄手游廊,“殿下派遣的任务,总是要做好的。”

  “您说的是。”照光颔首,“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都上了桐油,暗地运送到了船上。随行之人也挑选完毕,还请主子过目,增减人选。”

  说话间,两人已然到了假山边,湖边孔雀嬉戏。

  顾皎一抬手,一个婢女不知从哪里冒出,悄无声息地端了个描金小碟过来,恭恭敬敬地送到顾皎手边。

  顾皎捏了撮食物,撒向孔雀,孔雀啾啾鸣叫,扑朔翅膀,迈着优雅的步子啄食。

  “嗯,晚膳时我去过目,若是确定,便摆几桌酒席,饭食酒肉有求必应。”顾皎喂了几把,索然无味,挥了挥手,婢女退下。

  照光递上帕子。

  “晚些时候,我带人去船上检查一遍。”顾皎低头,手中的帕子缓慢地擦拭,“鸾德郡主那边,多派些婢女侍卫,这些天带她四处游玩,务必服侍妥当。”

  “是。”

  “和人家阿爷做生意,怎么也要把人家女儿哄好呀。”顾皎不紧不慢地擦手。

  宁王府,憩风塘。

  一列人马飞掠过长廊,漆黑的披风在夜色中飞舞,带起飒飒冷声。他们身姿健硕,若无声的巨人,风刮过他们的衣角,腰间闪现一刹雪光。

  他们在院子前停下,为首人上前一步,敲了敲门,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去很远。

  门从内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厮站在门旁。

  “见过大人,王爷和伯爷等候多时了。”

  首领快步走进院子,憩风塘是由三个小院子套成,最外面是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中间则为竹林清潭、屋舍俨然,到了最内面的院子,只见潇湘竹中隐约漏出个素雅竹屋,三间房宽,门前一圈矮篱笆墙,门檐下垂挂一枚斑驳铜铃。

  竹屋里点着烛火,纸糊竹窗上映出两个人影,正执棋对弈。

  首领在竹窗前单膝跪地:“王爷,伯爷,属下来迟,还请责罚。”

  “不打紧,不打紧。”和蔼慈祥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一路奔波辛苦了,穆铎,进来喝杯热茶吧。”

  穆铎没有推辞,起身拐入竹屋。

  屋内燃起十二连枝青铜灯,火光错落,将罗汉床的一周照得宛如白昼。床上对坐着两道身影,一道紫衣金冠,一道玄袍银簪。

  早有青衣小仆前来奉茶,穆铎吹了吹,仰脖吞下。

  紫衣的中年人打趣他:“早春刚送来的雨前龙井,一两百金,就被你囫囵糟蹋了。”

  穆铎挠挠后脑勺:“属下泥腿子出身,哪有这闲情雅致。”

  宁王呵呵直笑,不像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王爷,倒像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邻家爷爷。

  “说说看,”宁王落下一子,“望潮郡那边如何了?”

  “是。”穆铎拱手,“郡主已经到了望潮郡,明月会长将她安置在云月山庄内,我们的探子无法进入。郡主每日都会有十来个随从陪同,在望潮郡游玩,探子来报,说是颇为欢喜,王爷大可放心。”

  宁王笑了一下:“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那批兵器。”

  房中气氛稍滞。

  “五日后,会长亲自送达。”

  宁王眯起眼睛:“嗯?这次吹的什么风,居然会亲自过来。”

  “会长说是在云南盘下了一座矿山,正好有一条玉脉,趁此机会巡视一番。”穆铎道,“还说东瀛的玉姬大人来,带了两把太刀,皆有名家所出。铸造精美,削铁如泥,听闻殿下好刀,特前来赠送。”

  “太刀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唐刀变种,还没有我府上厨子的菜刀锋利顺手。”棋盘上战局焦灼,宁王语调缓慢,“也算她有心,惯会做人的,还记得我喜欢刀,珍藏几把也不错,虽是小国,好歹也是王室所赠。”

  穆铎报告完,拱手告退。

  一子落下,自始自终都未发声的玄衣青年淡淡道:“你输了。”

  这人生得冷峻坚毅,颀长高大,一双清亮眼眸如镜光闪烁,眉间总是微蹙,神情中带着丝不耐,面沉如水,脸上一点笑影也无,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身着一袭修身的玄金骑装,衬得肩宽腰窄。两只箭袖以金镶玉腕箍扎紧,腰间皮带交错,正中央一只鎏金虎头做仰天长啸状,衣摆无一分褶皱,上绘烫金苍劲古松,配以包金翘头皂靴,可谓是龙姿凤章、金制玉相。

  “远之,瞧瞧你,杀意太重,难免伤身。”宁王长叹一声,将手中白子放入坛中,“是我输了。”

  “我明日离开,前往燕京。”秦骅冷声道。

  “走这么快?我还想留你再住几天。”宁王一脸失望。

  “殿下该等急了。太医说皇帝只剩下半年光景,我怕三皇子一派突然发难。”

  宁王倚靠软枕,面色微沉:“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啊……”

  “还请宁王殿下按照约定,在来年开春时,入京勤王。”秦骅俯下身子,向宁王深深一拜。

  “你放心,我绝不会食言,我对皇位无意,更不想让三皇子继承。”宁王扶起秦骅,“晋王那边如何了?”

  秦骅思索了一会儿。

  “暂时没有动静,但是有一点我颇为在意。”

  “说说看。”

  “前朝武帝禁止食用耕牛,当今圣上继位,虽废除律法,但京中权贵感念先帝,仍不在隆重节日外杀牛待客。可前些日子,晋王府设赏菊秋宴,桌上有三道菜,全是牛肉。”

  “你确定?”

  “是,亲信来报,不会是作假。”

  宁王长叹一声,捏了捏眉心。

  “远之啊,这怕是场硬仗。”

  “您的意思是说,晋王有意夺珠?”秦骅的神色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武帝在时,对兄弟宽厚包涵,并未收回藩地,每年税收也调低至线下,为此我等感念恩德,自请镇守边关,除非皇位动荡,逐鹿中原,三十年内绝不踏入燕京半步。”宁王神情凝重,“可长兄驾崩后,新帝即位,我等入京拜贺,临走前晋王突发重疾,这才留在京中,一直到了如今。晋王向来附庸风雅,与文人墨客往来结交,又因他从不结党营私,清高自傲,无人过问他毁约留京一事。”

  “可晋王绝不是那等无欲无求之人。”秦骅坚决道,“晋王世子与谢家娘子结亲,晋王府与礼部尚书已然上了同一条船。”

  秦骅琢磨:“毁约留京,拉拢姻亲,宰杀耕牛……晋王之心,昭然若揭!”

  “唉,还是看走眼。他母妃不过是个宫中婢女,我们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平日里待他也是多加照拂,谁知竟是养虎为患。若我没有猜错,京中寒门学子,多投入他的门下了。”

  秦骅点头:“是,北燕多以权贵当朝,朝中官员多是世家出身,寒门入朝少之又少,但绝不可忽略。没料到如今不仅仅是三皇子和辽国外患,居然还有个晋王黄雀在后,当真是四面楚歌。”

  “也不用怕,既然环环相扣,”宁王下了罗汉床,虽人过天命,行动却敏捷,“那便逐个击破。”

  宁王吩咐道:“远之你再待几日,此事着急不得,原先的计划,需再加拟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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