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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静静吹来,裹挟山间凉意。

  他回身,下腰,张开手臂握紧澡盆两端,刚准备收力抱起,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抓进澡盆边沿的凹槽里,他一愣,抬头。

  周霁佑蹲在澡盆的另一头,仰面看他,严肃问:“谁的洗澡水?”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沈飞想了想,没有回答她。

  周霁佑也并不需要他作答,停顿两秒,手臂用力一提,澡盆一端被微微抬高,水向低处压下,撞击盆壁,晃出水花。

  “带路。”半命令式口吻。

  沈飞和她一人抬一头,心想,不能单看她着装,骗人的。

  ***

  信号就地失踪,始终接收不到。洗漱后,周霁佑把手机关机,甩到一边,躺床上睡觉。

  虽然是夏天,但山里的夜晚凉沁沁的,并不觉得热。屋子里连一只破风扇都看不见,周霁佑对宜人的气温很是满意。

  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还是有些痒痛,也许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耳边有蚊子嗡嗡。

  她爬起来,借着月光,找出驱蚊水,从脖到脚全都喷洒一遍。

  半夜,迷迷糊糊中听到天花板上有东西在四处窜跑,欢实闹腾得像在举办田径会。

  她在昏暗中睁眼盯着虚空,老旧的木门窗外,树影摇曳,像暗黑的鬼爪。

  早上四点半,微红的晨曦唤醒新鲜的空气,沈奶奶起床后,走到堂屋准备拔门闩敞开木门,惊讶发现门闩根本没插。

  她心里疑惑着,开了门。

  手提一只木桶,她向院子东边的那口井走去,边走边朝四周喊:“飞飞,你起来了?”

  无人回应。

  视线倏地一转,一个女孩双腿悬空坐在不远处的草垛子上,神情隐匿在青白的晨雾中,看不真切。

  她换了一身与昨日不同的着装,山间清晨偏冷,她知道披一件短外套。

  沈奶奶怔愣的同时略感心宽,出声喊:“孩子,你怎么坐在外头?”

  慈祥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间回荡,虚虚渺渺。

  周霁佑抿了下嘴唇,目光平静,嗓音也平静:“奶奶,房顶什么东西一晚上跑来跑去?”

  沈奶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哎呦,被吵醒了吧?我忘了跟你讲,房上面有老鼠。”

  当地方言里,“鼠”发成类似于“楚”的音,周霁佑听不懂。

  “我奶奶说,房顶上是老鼠。”“人形翻译机”沈飞不知何时睡眼惺忪地立定在院子里。

  沈奶奶回头:“伢叻,起来了。”

  沈飞揉了揉眼睛,说:“我听见你刚才在喊我。”

  沈奶奶解释:“门没闩,我以为是你起来了。”

  “哦。”沈飞点点头,刚睡醒,表情木木的。

  老鼠……周霁佑单手撑着草垛,跳到地面,手抄外套口袋过来沈奶奶身边,眼睛对着沈飞,看不出情绪地问他:“会掉下来吗?”

  她眼珠是漂亮的琥珀色,纯粹而干净,被她这样直勾勾且不带一丝感情地凝望,沈飞一个激灵,困意全消。

  他有些茫然,双唇微微张开。

  周霁佑一瞬不眨地看着他:“老鼠,我说老鼠。”

  他登时明白过来,动作配合语言,向她保证般,摇头:“不会的。”

  周霁佑心里一松,沈飞停顿一秒,垂眸,无奈撇了撇嘴,声音低下去:“它们会从别的地方跑下来。”

  周霁佑:“……”

  她鼓眼瞪他,他说完后上瞟眼珠瞧她一眼,可能是没想到她会生气,讶异了一会,慢慢又把目光转向别处。

  周霁佑:“……”

  一群老鼠每天夜里在头顶上方召开全民运动会,周霁佑连续失眠两晚,到第三天,精神再也支撑不住,倒床就着,雷打不动。

  沈奶奶用冰凉的井水充当冷藏室,贮藏剩菜。第一天晚上的烧鸡连续吃了两天才彻底解决掉,鸡身上的好部位基本都被沈奶奶喂进周霁佑肚子里,一个说不爱吃肉,一个说牙口不好。

  烧鸡摆上餐桌的最后一次,还剩一个鸡爪,周霁佑已经吃饱了,进屋里拿杯子出来倒水,走到门边,看见沈飞和沈奶奶在围绕鸡爪的归属相互推辞。沈飞固执不听劝,硬是把鸡爪放进奶奶碗里。沈奶奶拿筷子顶部敲他头,说了句什么,到头来还是笑着吃了。

  周霁佑没出去,捧空水杯回屋。

  第8节

  知晓村里尚未通电后,她手机基本处于关机状态,加上诺基亚本身待机时间就长,两天下来,只消耗了一丁点电量。

  明知不会冒出信号,她还是忍不住摁亮瞅了瞅。

  没有来电,也没有短信。

  她无意义地拨出一个号码,听不到声音,打都打不出去。

  ***

  之后的每顿饭,不再有鸡,偶尔会蒸一点腊月腌制的香肠,猪大肠里灌猪肉,采用当地的一种传统腌肉手法。

  沈飞把沈奶奶的津津介绍翻译给周霁佑听,说了几天蹩脚的普通话,他慢慢习惯,长句也能一口气连贯下来。

  比起香肠,周霁佑更喜欢另一道腌菜,雪里红。

  酸酸的,放点红辣椒炒炒,香喷喷,特下饭。

  她并不是每顿饭非得有肉不可,这个家庭不富裕,甚至可以称得上贫困,她的到来无疑给他们无形中增添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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