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今生

  谢蕴站在淋浴间里,不顾已经凌晨三点钟,任水流冲洗着头顶的发丝,回想刚刚那个小丫头在他耳边蹭了两下时的温吞感,又想自己单身有几年,一时间头脑混乱不堪。

  和他哥哥的女儿相处不到十日,从初见至今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大概是亲情气息。他总在无形之中把她当做一个女人来看待,虽然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过是个早熟乖张的小丫头。

  走神着吹干头发后总觉得头疼,谢女士这两年没少催他结婚,友人们的孩子大多也已经会站会走,再看看谭怡人,他暗自否定:算了。

  临睡前又看了下电脑,冷清的桌面上有个名为“绥化兰青山”的文件夹,里面多张清晰照片,却大多处于荒芜状态,没什么观赏性。

  第二天谭怡人顶着头痛睁眼,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下楼的时候发现谢蕴坐在沙发前。他听到了楼梯传来的脚步声,没什么表情地看过去,说道:“过来。”

  她渴得要死,一心倒水喝,闻言不置可否,径自从他身边掠过,便听着谢蕴又说:“你奶奶……”

  以为他在骂自己,谭怡人接得很快,冷淡又清晰的回应传过来,“你奶奶的。”

  谢蕴挑眉,赶紧回头,便看到视频画面里谢女士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他还得从中斡旋,“小丫头年纪不大,有点叛逆。”

  谢女士冷哼,“姓谭的教出来的,我没指望有什么好德行。”

  不知道骂的是自己前夫还是长子,谢蕴敷衍,“你说得对。”

  末了问他归期,谢蕴只说快了。

  谭怡人自顾做了午餐,当然没带谢蕴的份,也不管不问他吃没吃,谢蕴上赶着坐到她对面,摆出一副叔叔姿态,要和她洽谈。

  “这边的事情都办完了,你爸留给你的遗产我只是代为保管,等你年满二十周岁就会转到你名下。”

  “十八周岁不就已经成年?”

  潜台词是在问他,为什么非要二十周岁。

  谢蕴意料之中,“你去问你爸?”

  谁也不让谁,少女表达抗拒的最直率办法就是一点眼神都不给他,谢蕴无暇理会她的不礼貌,开口提出决议:“你奶奶的意思是让我带你回哈尔滨,转学的事情都交给我,反正只有一年,你读大学后……”

  “停。”谭怡人打断,“我没说要跟你走。”

  “什么意思?”他耐心不太够,更像是在跟人谈判,你来我往地拉扯,不够平和,满是刀光剑影。

  “你要回去别带我,等我二十岁你再来把我爸的东西还我就行。”

  “谭怡人,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在通知你。”

  “我不接受这个通知。”

  谢蕴脸色冷得彻底,那一刹那想的是谭耀祖怎么养的不是个儿子,他好立马就把人按在桌上打一顿,让他知道到底谁是长辈。

  没办法,对着同样臭脸的小丫头,人还在悠哉悠哉地吃碗里的面,谢蕴沉默许久才继续开口,“那你想怎样?把你自己扔在这,昨天那个男孩是不就被你带回家了?”

  话音落下两人都愣住,谭怡人摔了筷子,手臂叠在一起,身子微微向前盯住他,“为老不尊,在楼上偷看侄女接吻,你要不要脸?”

  谢蕴觉得被她呛得眼皮都在跳,“你还知道我是你叔叔?你今年多大?谭耀祖就这么教你的?等你二十岁再回来,我是不是已经能做舅姥爷了?”

  要说打蛇打七寸这种事,她还是比不得谢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冷脸狠狠地看了他好久,眼见谢蕴一副对待不懂事孩子的态度,她心里更气。

  下一秒餐桌下的脚带着拖鞋踢了过去,朝着谢蕴的小腿膝盖发了狠地踹,拖鞋都不知道甩到哪儿,谢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赶紧伸手下去,攥住了她的脚踝,“……你发疯?”

  男人的手很大很糙,她扶着桌沿,维持着那副冷淡面庞,低声命令,“放开我。”

  在她的细微挣扎中谢蕴的掌也在不经意地摩挲,像是撩拨的抚摸,隐约总觉得见她有些脸红,太不明显,谢蕴也不敢确定,只知道触碰到的肌肤很滑很嫩。

  他大发慈悲地放开,“别闹了。”

  她光着脚起身就上楼,谢蕴又喊了声,“你给我回来。”

  谭怡人站在楼梯上,以一个审视他的位置,心里更加有了底气,“你别想带我回哈尔滨,我也不想见到你妈,你要留下就留下,我不介意和你生活在一起,否则你就走,我也不是很想见你。”

  那一刻谢蕴把她的话听到耳朵里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一只长久孤独缺少关怀的小兽,在受伤之时也要挺起威风,高傲地跟你说:我不需要你。

  可传达的信号无不是在哀求:请留下来吧。

  谢蕴独自在楼下和谢女士打了好久的电话,他好像有些圣父附体一般,总觉得想抚慰一下这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又告诉自己,她只是缺少教育管束,谭耀祖没做好的事情遗留给他而已。

  “她几岁?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犯浑,反正绥化那块地她也不懂,你直接把人带回来……”

  “妈,你被爸气糊涂了。”谢蕴按着眉头打断,“他都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你儿子也死一个了,怎么还过不去那道坎儿?”

  对面沉默,还听得到叹息。

  “哥的遗嘱上白纸黑字写着归属权在小丫头那,等她到了年龄都得给她,再让她把那块地给咱们,你总不能做强盗吧?”

  “我跟你加一起快一百岁了,谢蕴,你让我听她的?”

  ……

  争吵夹杂着让步,谢蕴决定留下,末了还礼貌性地问了嘴谢女士要不要来,对方显然用鼻子呵气,“我去让她把我奶奶也顺道骂一通?你可让谢家的祖宗和我多安生几年。”

  谭怡人站在最上面的一级楼梯,蹲着听完了全程,谢蕴背对着楼上,看不到那一双光溜溜的脚丫和半截脚踝,中央空调微不可见的风撩着黑长发丝飘动。

  挂断了电话又打给助理,让她订好往返的机票,决策再明显不过。

  那是2012年的夏,谭怡人恣意浪费青春,父亲因病去世,小叔谢蕴安顿好老家的事情后再回大连,开始陪她一起生活。

  “我知道他身体有点问题,他一直瞒着我,人走得也挺突然的。”

  家里的阿姨请了短假,谢蕴带谭怡人出来吃,中式餐厅人声鼎沸,满目烟火气之中叔侄俩话起家常,倒有了些亲近味道。

  “你倒是看得开,这才一个月,不丧着个脸了?”

  她嘴里的虾仁新鲜又入味,心情还算不错,闻言冷笑,“没错,我就是看得开,你死了我第二天就去跟朋友蹦迪,再用你的钱多开两瓶酒……”

  “今后别去那种地方,你还小。”

  “我哪儿小了?要不是你非要管我,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哪儿都小。谭耀祖没教好你,我倒霉代劳。”

  话落下两个人都在嚼嘴里的菜,这一桌短暂沉默,然后在低声的吵吵嚷嚷中,谭怡人感觉双颊红了起来,不自觉地垂头,谢蕴也干咳了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显然同时回味出了刚才话里的歧义。

  他还在心里骂了句谭怡人,小丫头年纪不大,满脑子浑水。

  吃完晚饭才不到六点半,谢蕴默认带着她去取车,谭怡人却说:“我朋友在中山医院等我,你先回去吧。”

  “你朋友怎么了?”

  “就是顺便在那等我,不是医院里面。”

  谢蕴盯着她,显然不好对付,“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干什么去?”

  “……”她不耐烦,“你干什么?”

  “七点半之前到家。”

  “不用你给我开门,我有钥匙。”

  “谭怡人,我让你七点半之前进家门,不然我亲自来抓你。”

  “知道了。”

  他坐上车没着急启动,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个身影,有些皱眉,拿出手机搜了下附近的娱乐项目,心下了然,沉着脸独自开车回家。

  她像是守着时间,大概七点二十九分在楼下按灭烟头,开始上楼。

  谢蕴靠在那闭目养神,听到开门声抬腕看了看表,忍不住笑,“挺好。”

  谭怡人不理会,沉默着上楼,身后传来问话,“下星期开学了吧,你要买什么吗?”

  印象中家里的小孩开学之前都要带着出去买文具的吧?毕竟没真正当过爹,谢蕴也不确定,还是问了出口。

  “买什么?汉语拼音学习卡?你还真以为在养小孩。”

  在他看不到的背面翻白眼,而男人显然已经习惯她毫不客气的冷言冷语,用沉默放她上楼。

  谢蕴拎着她落在玄关处的防晒衫和挎包,再关好楼下的灯,路过谭怡人的房间礼貌敲门,她磨蹭着半天才开,已经换了身睡衣,整个人歪在门框上眯眼看他。

  离得近了,他清楚闻得到淡淡的酒气,甚至还断定出来她喝的是啤酒,冷脸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再喝酒你就别想出门了。”

  谭耀祖泉下有知,也要为谢蕴的殚精竭虑感动泪流,真是人间好弟弟、当代好叔叔。

  她闻言接过,立马关上了门,冷漠至极。

  靠在门上忍不住出神,想到刚刚在外面那会儿,上次接过吻的那个帅哥又要吻她,还暗示跟他出去,谭怡人扭头拒绝,原因是:“上次我叔叔在楼上看到咱俩接吻了,他现在严防死守我早恋。”

  想起来忍不住笑,平时一贯冷脸的人笑起来是异样的甜美,更不必说其中夹杂着明里暗里的少女心思。

  把手里东西丢进衣柜的前一秒,发现包的拉链没拉,她习惯如此,有些小马虎。刚要拉上却发现少了点东西,手伸进去一摸,果然,刚买的那包烟不见了。

  她又在心里骂他:傻逼。

  而被骂的人正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小巧的烟盒,不比叛逆少女钟意万宝路绿摩尔,她这盒是云南昆明产的烤烟,一抹红色茶花花瓣点缀,上面写着诗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老派又愚笨的浪漫。

  她年纪轻轻,小丫头片子,跟谁初相识就犹如故人归了?

  作业太少,闹什么减负,建议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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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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