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8

  岑溪一碗汤药喂下去,苏小冬蹬蹬跑去取来特意求阿秋送来的小半罐蜂蜜,舀了半勺蜂蜜,最后喂给宣宁。扭头看见岑溪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吃那么多药,怕他醒来嘴里太苦。”

  岑溪挑了挑眉,并不多说什么,收了药碗递出去给阿秋。

  又这样过了一日,宣宁的情形看着又比上一日好了些,脉象虽弱,却越发规律平稳。莫问被喊来替宣宁又诊了回脉,改了改药方重新交到岑溪手中,交代他:“大约今晚会起烧,若是能熬过去,至少命是能保住了。”

  岑溪与苏小冬松了口气,开始觉得困倦,却又不能踏实睡去,两人索性在宣宁床边铺了张毯子席地而坐,轮流合眼小憩。

  有心照顾苏小冬是个娇(*▽*)嫩小姑娘,岑溪让她先安心睡一觉,由自己守着宣宁。却不想隔了一会他再看去,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顶着眼下沉沉的阴翳委屈巴巴道:“我睡不着。”

  岑溪记得他刚从颜献马车上捉到苏小冬的模样,即使被囚在车中颠沛流离,她也被照顾得很好,发鬓齐整,面容光洁,与此时满脸憔悴蓬头垢面的小姑娘判若两人。他有心逗她:“对我家阿宁这么上心呀?”

  苏小冬耳尖泛红:“我与宣宁是出生入死过的交情。”

  岑溪之前只知道宣宁为这个姑娘赴汤蹈火,而这小姑娘没心没肺转头便与其他男子吃喝玩乐好不快活,此前他只为宣宁愤愤不平,如今才发现小姑娘竟是个有心的。他一向是个讲道理的人,既然是自己误会人家在先,自然也应当先道个歉:“鸾凤阁树敌太多,我性子急,之前若有得罪,希望苏姑娘莫怪。”

  苏小冬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拍了拍岑溪的肩膀嘿嘿一笑:“我舅舅说,江湖上的人刀头舔血讨生活,小心谨慎些是应该的。”说到此处,她瞟见桌上的空药碗,突然想起这几日(*▽*)她一直不得其解的疑惑:“我们之前毕竟不相识,你谨慎些是没错,可是为什么你不让阿秋姑娘进来,连药都是只让她送到门外?”

  岑溪拧着眉头,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同她明说:“当年阿秋是阁主派到寒石院来的,虽然已经跟在阿宁身边许多年,可我还是不甚放心。阿宁这次不仅受了重伤,还失了内力,若是传到阁主那里,不知阁主会怎么处置他,我们不得不加倍小心。”

  “处置他?”

  “是。”岑溪侧头看了一眼宣宁惨淡的侧脸,叹口气,“他与别人是不同的,别人伤残老病尚有安乐堂安排医治静养,而阿宁——若不是他对阁主还有些价值,阁主当年甚至不会留他一条命。”

  苏小冬有点懵:“你们喊他少阁主,那阁主是他的……”

  “母亲。”岑溪重复了一遍,“阁主是阿宁的母亲。”

  “既是母亲,自当是极为疼爱自己的孩子的,怎么会害他性命?”苏小冬想起自己在京都时的情景,她幼时顽劣,纵是母亲偶有打骂,次日必是母亲(*▽*)亲自带着药来看她,眼睛哭得比她一个被打的小娃娃还要红还要肿。

  “是啊,母亲哪里有不心疼孩子的,只不过阁主的慈爱并不是给阿宁的。”岑溪噙着笑,笑容里透着残忍,“她恨阿宁。我听说阿宁是她年轻时候与阁中一名爱慕她的男子机缘巧合下生下的,见到阿宁,便会提醒她,她曾经对自己的爱人不忠。”

  “那为何还要他做少阁主?宣宁不是还有个哥哥吗?”

  岑溪眼神古怪地看着她,挑眉道:“他连他有个哥哥都告诉了你?”他并不打算等到苏小冬的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阿宁是有个哥哥,那倒是阁主跟自己的夫君生下的孩子,就住在双风居,可他从娘胎里带了不足之症,身体极弱,连路都走不了,你说,鸾凤阁怎么能交到他手上?”

  苏小冬待要再问些什么,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岑溪起身将空药碗递出去,端了一碗新煎好的药回来,示意苏小冬扶起宣宁。宣宁沉沉昏睡,全身虚软无力地靠在苏小冬怀中,微烫的体温透过一层薄薄中衣熨烫着她的手臂,她离他太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衣裳上清新的皂角香气。

  “小冬?帮我掰开他的嘴。”岑溪轻声喊醒兀自发愣的苏小冬。

  苏小冬腾出手来,手指轻触他微微发烫的脸颊,指尾划过他柔软的唇,她只觉得耳根上沸腾的热意更甚。岑溪并无暇顾及她的少女心思,将汤药吹凉了,一勺一勺喂进宣宁口中,末了,看见苏小冬眼巴巴地盯着他,想起来也挖一勺蜂蜜塞进宣宁口中。

  一碗药喂完,他们并没有清闲太长时间。果然如莫问所说,入夜后宣宁开始起烧,惨白的脸上飞起两抹诡异的红晕,嘴唇青紫干裂,呼吸迟滞沉重,浑身滚烫却没逼出一点汗珠。苏小冬拿帕子裹着冰块敷在他额头上,岑溪取了烈酒反复擦拭他的身子,又是一整夜不敢合眼。

  岑溪想起莫问送药时说过,这药救得了命,却治不了病。他在替宣宁擦身子散热时反复咀嚼这句话,心里一凉,想着莫问说这句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在暗示,那药虽能救宣宁的命,可救回来的也会是个烧成傻(*▽*)子的宣宁?

  为了窥探昼夜,洞室里凿开了一排方形小(*▽*)洞。

  两人彻夜轮番为宣宁退热,一直到天色渐明,从小(*▽*)洞里泄进来几缕天光。

  宣宁醒来时,热度还未全然退去,苏小冬拿小勺子沾了清水耐着性子一点点润湿他干裂起皮的唇。重伤之下,高热之后,宣宁周身虚软,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转了转眼睛,哑着声音问苏小冬:“岑溪呢?”

  “我在呢。”岑溪凑到他眼前,冲着他咧嘴笑,“你放心,你大哥没灾没病,也不知道你受伤了,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地在双风居待着呢。这个点,大约已经起身在院子里赏梅煮茶了,总之,他现在脸色比你好,说话声音比你大,你担心你自己就好,不用担心他。”

  宣宁无奈地看着岑溪,笑道:“胡说八道。”

  岑溪笑红了眼睛:“能听懂我说话,还能回嘴,看来没烧成傻(*▽*)子。”

  两人聊了几句,宣宁便又昏沉睡去,再次醒来已是午后。

  那时房里只有苏小冬一人,她见宣宁醒来一时有些无措,别别扭扭地同他解释说岑溪好像有急事,被阿秋领进来的一个人急急忙忙地叫走了。岑溪是鸾凤阁位高权重的青鸾使,本就有许多事情要忙,在他床前守了几日想必已经耽搁了许多事,如今他伤势大好,又有苏小冬守着,岑溪自然是可以安心离开片刻。

  苏小冬小心翼翼地扶宣宁靠着床头半躺着,将火盆上一直温着的一盅参汤取来,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宣宁。宣宁想伸手去接汤盅,却被苏小冬闪身躲开,执意将勺子递到他眼前去:“你刚醒,身上没什么力气,还是我来吧。”

  一盅参汤将要喝完,两个人都未发一言。

  宣宁喝下最后一勺汤,苏小冬将勺子收回汤罐里,陶瓷相碰发出清脆响声,打破洞室里沉沉压着的沉默。

  “谢谢。”宣宁声音低缓。

  “对不起。”苏小冬低垂着眉眼。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道谢与道歉的声音重叠到一起,又一齐抬起头,目光撞到一处。宣宁一身白色中衣,宽衣广袖,乌发披散,越发显得疏淡清逸,他此时伤重体弱,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里要低弱温缓,与在渝州与堰州的凌厉模样相比,显得温和无害得多。

  他看向苏小冬:“为何道歉?”

  苏小冬的手指摩挲着被她捧在手里的那只汤盅,小声答道:“如果没有喝我的那杯茶,你本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宣宁愣了愣,似乎觉得她的说法有趣极了:“要是这么算的话,如果不是我给你药粉与九翎牌,你也不会被赵家当做是鸾凤阁的人,抓起来试药。”他又勾了勾嘴唇,极度苍白的面容柔和下来,“那我们就算两清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曾被赵家当做鸾凤阁的人抓起来试药?

  苏小冬瞪大了眼睛:“又是你救了我!”

  宣宁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闭紧了嘴盯着苏小冬。苏小冬第一回 见他这副懵然神情,只觉得与他在外头神情肃然不苟言笑的模样反差甚大,忍不住抿着嘴偷笑。

  苏小冬站起身来要正正经经向他道谢,门外突然传来阿秋的声音:“阁主,少阁主这趟回来真的带了伤,还请阁主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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