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85

　　他想，大约谢萧舟对桑舒婉是无意的。

　　好在桑家二房还有的嫡女桑韶华，也算是桑家的一条退路。若是二女同入东宫, 桑舒婉为太子妃, 桑韶华为侧妃，借助她固宠, 就更好了。

　　丰国公一提当年那个婚约，桑家姐妹俩同时挺胸抬头往太子的方向坐了坐, 皆是跃跃欲试。

　　桑舒婉察觉桑韶华的动作, 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可是这等时候, 桑韶华根本不在意她怎么想, 只看着谢萧舟娇笑，生怕谢萧舟看不见她俏丽的容颜。

　　谢萧舟看也不看这两个春心荡漾的女孩子一眼，伸手从身后宫人的托盘里取了半干的帕子, 轻轻沾了沾嘴角，又细致地一根根擦拭自己修长的手指，明明是用餐后很普通的动作，他做起来却优雅逼人。

　　今日之事，即使丰国公不提，谢萧舟也会提的，但是丰国公先提了，这就很好，免得让他陷于被动。

　　这件事是谢萧舟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去求了嘉顺帝的。

　　他原本也想过亲自打破桑家的妄想，可是事情毕竟是由他的母后而起，还是由他的父皇来终结更为妥当。

　　见此情形，桑景泽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冷漠的太子殿下，又看看自家两个争先恐后的妹妹，难堪地低下了头。

　　嘉顺帝饶有兴味地盯着不置一言的谢萧舟：“太子，此事你怎么看？”

　　谢萧舟仿佛有些惊讶，似笑非笑道:“丰国公这话让孤诧异，你桑家的女孩儿年纪不小，同皇家有何关系。”

　　他对嘉顺帝拱了拱手：“父皇时常教导儿臣，要体恤下臣，故儿臣早已跟桑世子说过，令妹年纪不小，该寻一佳偶了。”

　　丰国公震惊地看着桑景泽：“竟有此事？”

　　桑景泽吞吞吐吐道：“是，是有这么回事，我……我忘记了。”

　　其实他没忘记，他跟爹娘和妹妹都提过的，叫他们别死守着先皇后口头上一句话了，尽快张罗妹妹的婚事，但是没人信他，全家都以为他是被兰珮莹拒婚后，气糊涂了瞎说疯话。

　　场上众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桑舒婉难以置信地看着谢萧舟，而后疯了一般扑过来，摇着谢萧舟的胳膊，巨大的惊愕让她连敬语都忘了用，她苦苦哀求他否认：“我不信，不会的，表哥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你忘了姑母说过的话了吗，姑母临终前亲口指了我做儿媳妇的，表哥你快跟他们说，你就是说个笑话的，这是误会。”

　　谢萧舟被她摇得不耐，徽墨般凝黑的双眸眯起，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胳膊上的麻穴点了一下，桑舒婉便失手摔在了地上。

　　桑舒婉从地上爬起来，绝望和不甘让她浑身发抖，她跪下来，膝行着爬到嘉顺帝旁边，开始拼命磕头，满脸是泪：“皇姑父求您给臣女赐婚，皇姑父求您成全臣女对太子殿下的一片真心吧。”

　　嘉顺帝的脸色很难看，但桑舒婉多少叫他一声姑父，算是小辈，他忍着不快道：“不是朕不肯成全，其实已经让礼部给你们俩合过八字了，你们八字不合，还是快快叫你爹娘为你另寻佳偶，朕为你们赐婚。”

　　今日这场家宴，桑皇后和丰国公的本想着藉机将太子妃大婚的事情定下来，谁知道事情竟然照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桑皇后焦急之下脱口而出：“陛下，八字不合也无妨，臣妾听闻，都是有法子可以转圜的。”

　　嘉顺帝顿时气恼了，低声斥责她道：“你糊涂，太子是何人？国之储君，国之根本，他的婚姻岂可凑合将就，太子妃的人选由太子自己定，若是八字不合，夫妻不睦，导致国运不昌，将来到了地下，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一直静观其变的桑韶华，听见皇帝说“太子妃的人选由太子自己定”几个字，眼睛一亮，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桑皇后却是脸色一僵，她身为一国皇后，母仪天下，当着娘家人的面被皇上这般呵斥，实在让她颜面无存。

　　嘉顺帝亦是十分不高兴，这件事他已经跟桑皇后说过多次了，桑家还这么纠缠，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高夫人犹在挣扎：“可是，可是阿婉她是先皇后亲自挑中的人选啊。”

　　她面对着皇帝跟太子还是有些害怕的，使眼色让丰国公继续说，丰国公硬着头皮道：“殿下一向孝顺，若是殿下将婚约做罢了，恐怕先皇后在地下会失望。”

　　谢萧舟淡淡叹了口气：“孤的母后那时候病糊涂了，一个病入膏肓之人的话，三岁小儿都不会当真，何来婚约之说，只怕是丰国公误会了。况且，孤的母后向来深明大义，假若在天有灵，知晓她随口一句话惹出丰国公这许多误会，恐怕会责备丰国公你无知。”

　　丰国公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无奈地看向嘉顺帝，打出了他最后一章底牌：“皇上，微臣的意思是，若是殿下不喜欢阿婉的话，其实桑家不只阿婉一个女孩儿，若是殿下喜欢……”

　　“不要！”丰国公还没有说完，桑舒婉血红着眼睛嘶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桑舒婉不肯放弃，她怎么能放弃呢，她做了七年太子妃的梦了，现在告诉她这个梦碎了，太子妃之位会被她一向不放在眼里的桑韶华取而代之，她简直要疯了。

　　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再次哭着膝行几步爬到谢萧舟身边，悲恸失声：“表哥，我真的喜欢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啊。只要你娶了我，我一定会是个贤惠的太子妃，我会做你的贤内助。我已经把女则女戒女论语全都念完了，将来你登基之后，我也一定可以做个好皇后，被天下人交口称赞，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桑舒婉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哭诉，颇有些楚楚动人，高夫人很是心疼闺女，但是坐着没动，桑景泽想过去安慰，被他爹拉住了，丰国公想再观望一下，想看看谢萧舟到底会不会动心，桑舒婉容貌不俗，哭起来梨花带雨，一般男人看见她对自己情根深种的模样，恐怕都会心门失守。

　　可惜，谢萧舟不是丰国公期待的那种心智不坚定的男子，

　　他的眉头越蹙越紧，待听到桑舒婉的最后一句，他眼中已经是风雨欲来的暴虐：“放肆！”

　　且不说她不会是他的太子妃，便真是太子妃，也断没有皇帝皇后还在旁边坐着呢，太子妃便开始畅想自己当上皇后之后的辉煌，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嘉顺帝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这不是在诅咒他早死吗？

　　桑皇后满脸尴尬：“皇上恕罪，她还小，童言无忌。”

　　高夫人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桑舒婉说了什么，连忙跑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快别说了。”

　　桑舒婉在母亲怀里撒娇般地抽泣着：“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对殿下的心意是真的，为什么不让我说！”

　　桑韶华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在心里尖叫着，蠢货，你再多说几句大家都一起死在这里了。

　　桑韶华抬起头，轻声道：“姐姐，你不要这样，喜欢殿下的人多了，难道殿下个个都要娶回家，你这样也太让殿下为难了。”

　　“你闭嘴，我跟她们怎么能一样！”

　　桑舒婉心头升起浓重的委屈，从高夫人的怀里挣脱出来，伸出胳膊去抱谢萧舟修长的小腿，想把脸哭得楚楚可怜的往他大腿上枕：“表哥，她们都是贪恋你的权势，我不一样，我对你是真心的。”

　　谢萧舟忍无可忍，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粗暴地伸手扯开她，丢出足有一丈远，剑眉横斜：“孤不喜欢你，不要再对孤有丝毫妄想了，别说父皇不会赐婚，即便赐婚，孤也不会娶你。”

　　他冷漠说完，拂衣而去。

　　“不！”桑舒婉撕心裂肺的扑在地上大哭起来，如果说之前，她一边哭，一边时刻记着要哭得漂亮，这一下是彻底崩溃了，哭得狼狈极了。

　　桑韶华迷恋地看着谢萧舟挺拔冷漠的背影，觉得他真是太超凡脱俗了，她早知道会这样，太子跟皇帝一样，都是薄情之人。

　　皇家想要的是温婉贤淑的不挑事儿的皇后，能给他管住后宫的皇后，桑舒婉这么骄纵闹人的性子，还想当皇后呢，做梦吧。

　　桑韶华假装心疼地把哭得趴在椅子上的桑舒婉拉起来，耐着性子安慰她：“姐姐，你快起来吧，地上怪凉的。有话咱们回家再说，你这样在皇上面前实在无礼，家里人也都心疼你的。”

　　她起身，端庄持重地给嘉顺帝和桑皇后行了礼：“陛下，娘娘，姐姐身体忽然有些不舒服，臣女先送她回家了。”

　　桑韶华算计过来，反正太子殿下已经不在这里了，她在这儿杵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留个好印象。

　　桑皇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大房一家都是拎不清的烂泥，二房的这个丫头倒是个稳重晓事的。

　　嘉顺帝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桑韶华，点点头：“退下吧。”

　　太子殿下同桑舒婉并无婚约，只是一个误会，这件事像雨后春笋一样突然冒出来，又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了。

　　思阳陪着安逸在会仙楼准备过几日诗文会的事，虎蛋来找她，说是天渐渐热了，给她送些阴凉药材解暑。

　　“府里一人一年二两银子的药呢，我用得着你贴体己银子给我买。”思阳嘴里说着，看没人注意他们，给虎蛋使了个眼色。

　　虎蛋连忙说了来意，太子殿下同桑家的婚约只是一场误会，殿下让她一定要教臻郡主知道这件事。

　　可惜思阳慢了一步，她跟安逸回府，在松雪院见到兰珮莹时，郑妈妈已经把八卦说完了。

　　明王府进京以后，一直在着力经营至极的消息网络，而且这件事大街小巷早已传遍，本就不难打听。

　　兰珮莹很惊讶：“太子殿下和桑家的婚约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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