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280
他略俯下身，尽可能地与她平视，笑意在眉眼中流转，语气是分不清戏谑还是认真的混杂：“收下我‘结缘’硬币的那一位……「神様」。”
他的声线压得很低，因而有些喑哑的味道。发出「神様」四个音时，尾音里的笑意像是温柔却牢固的小钩子，勾住听者的思绪。
黑发少女蓦地也笑起来。
“不是所有的「神様」都会满足于虔诚的五元硬币哦。”
这并非善良慈悲的代名词，它可以是掠夺、贪婪、⚹⚹，甚至是披了伪装的恶魔。
五条悟扬眉。
“如果达成了愿望，还愿时会付出的、不可估量的代价，你也愿意支付吗？”
“虽然又要被吐槽傲慢、可是…”他状若烦恼地用指节点点额角，又忽地露出一个自信而得逞的笑，“如果是连「我」都无法支付的代价，世界上还能有第二个人做得到吗？”
她听到这句像是自夸自大的话后微微一愣，又不自禁地失笑。
代价什么的当然是信口胡说。
不过事实上，他的「傲慢」却又诡异地合情合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
“好吧，你的愿望……”
银色的环状物顺着少女的手指缓缓下滑，恰好地贴住她的指根。
她与他直视，眼神清明，没有任何被冲昏头的迹象，也没有欺瞒、狡诈与防备。
“我确实聆听到了。”
夜幕完全落下。
高层酒店的室内却一盏灯也没开。
燕飞紫藤的花饰在落地的弧状玻璃上跃然欲飞，和服领紧贴着少女的后颈，衣领斜斜露出一节微颤的肩。
白发青年的唇齿落于其上，留下一点刺痛却清晰的痕迹。
少女攀附着他，身体的重量全权托于他，修剪得当的指甲嵌入他的脊背，就像刺激到他某根敏感的神经似的，和服花纹上的飞燕仿佛要振翅欲跃出窗外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窗外的远处炸裂开纷飞的花火，几乎照亮整个夜空。
水声与喘//息都淹没于此。
“失算了啊……”埋首在少女的颈间微蹭，勉强找回声音的五条悟不知是抱怨还是慨叹，“本来是找人在最佳观看点占好了位置的，但气氛实在太合适了。”
怀里的少女发出了两声语义不明的声音。
“抱歉啦，我真的不是个擅长忍耐的人呢。”他毫无诚意地道歉。
“出去。”她直起身推推他。
“唔，可我还没好呢。”他亲吻她的颈侧，“是想看烟花吗？也不是不行哦。”
下一瞬，少女的眼眸便被漫天的烟花照亮。
浅草及周边的限高标准并不是很严格，高层与多层建筑高高低低错落着。
从楼层近乎俯瞰的酒店看出去，炸裂的花火有的是满圆、有的是半圆，也有的是在楼栋夹缝里漏出艳丽的璀璨。
街道被勾勒出缤纷的轮廓线。
一手按住她想要支起身体的手，白发青年从背后紧贴着她，俯首轻轻啄吻她的耳廓。
却并不温柔。
“好看吗？”喑哑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磁力。
雾气在玻璃上凝结又散去。
她没回答他，不知道是不能还是不愿。
他宽大的手掌从她的手腕慢慢挪至手指，指腹在戒指上慢慢打转。
“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吧。”
“只此一天…”几秒后，黑发少女断断续续地答，“明天、你完蛋了。”
“啊……那意思是今天是我的大赦日？”
他佯装游刃有余却并不轻松地回复，“既然明天迟早要完蛋，那我今天……只好再过分一点咯？”
简直是将得寸进尺发挥到极限。
在花火纷飞的朦胧间，他恍惚又开口，贴近她的耳畔，炽/热的呼吸惹人心颤。
“虽然…失算了一部，但是还有别的、更好的地方可以看哦？”
他顿了顿，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律，“别人都看不到的那种。”
“嗯？”
“这次结束后、一起去吧？ “那是我今天想拥有的，最后一个巧合。”
晴空塔，高达634米的第一高塔。
供游客观光的天望走廊350米、天望回廊450米，最高能到达的地方也不过451.2米。
她都去过。
然而真正站到塔顶却是第一次。
晚上的风其实并不大，但身躯却有着明显的摇曳感。
他抱着她一点点走向边缘。
目光所及是几乎空前绝后般的辽阔感，地球被城市的灯光描出一道弧线。
在这样绝对的俯瞰下，连盛大的烟火都变得可爱渺小起来。
“恐高吗？”他抱着身躯稍有些紧绷的少女。
“不。”她否认，“我之前说过的。”
——在游乐场时她就说过了。
并不是害怕高度，而是讨厌失重感，毕竟那种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无法将生命托付给巨大的机器。
他笑笑，同她并排坐在塔顶边缘。
她的和服下摆被缓缓吹拂，赤足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
“什么时候办手续？”他问。
里绘未来看了他一眼：“如果回答不和你心意就要把我推下去吗？”
五条悟摸摸下巴：“好主意，可以考虑。”
“最早两年后吧。”她诚实开口。
“嗯？那个「两」后面是什么，月吗？”
他知道肯定不会是近期，但「两年」这个时限未免拉得也太长。
“两年。”她重复，“需要我列一个表格分析财阀子女订婚时长吗？”
“诶——被骗了，果然是「凶」啊！”五条悟扶额讨价还价，“不行，打个折，半年。”
里绘未来给了他讨价还价的可能：“一年半。”
“七个月！”
“一年五个月。”
最后以一年一个月零十五天成交。
二人安静地看着远处隅田川绽放的烟火。
良久，五条悟忽然起身，站在摇曳的边缘处，笑盈盈垂眸看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
“你这个反应……真是不知道我是该开心还是遗憾了。”五条悟笑出声，“是最初的约定哦。”
里绘未来晃晃腿：“勉强算你赢。”
虽然不知道答应那场赌局到底算不算是明智的决定，但结局似乎并不差。
最开始，她看中的是那个约定的「束缚」。
而现在她看中的却截然不同。
他的确真诚地「爱」着她，那么说不说出口也就没关系了。
“「算」我赢啊？”他抻着懒腰懒洋洋答，“可是我从一开始就没以「赢」为目标哦。”
他向她伸出手：“虽然有点突兀…？”
“但是。”
他的脚慢慢往后移动，直到几乎半个脚都悬空却还是一副自得模样。
“很讨厌很讨厌失重感的未来同学。”
她没应答，只是安静盯着他看，有些凌乱的头发在夜风中微微漂浮。
他蓦地向后仰身，整个人不受控地向下倒去，伸出的手几乎在一刹那就和她拉开距离。
与之前给了她足够时间理智思考的时候相比，这一次做决定的时间比呼吸还要急促。
“要不要和我一起？”
——他问。
风声在耳边呼啸。
属于最强咒术师的笑容开怀而肆意，每一个音节都流露出无比的畅快。
十指相扣。
少女翻飞的衣衫像蝴蝶的翅膀。
那双眼眸里映照着烟花、灯火与近在咫尺的他。
她贴近他，分享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封缄他肆无忌惮的笑。
他眉眼噙笑，将她紧紧桎梏于怀中。在只知控制的掠夺系少女耳畔落下束缚的低语。
“「愛してる」。”
——自今夜后，我将完全属于你。
「你是夜不下来的黄昏 你是明不起来的清晨
温柔的暴徒，只对我言听计从」①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①节选自《芹香子》木心
支持番外点梗，正常的这里更，比较独立的会在另一本免费的《番外集》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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