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出海15

　　海爷爷一愣，随即好像回想起了什么，面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复杂，却有几分让海星很熟悉的样子，好像是在对什么而感到骄傲又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你知道吗，爷爷其实不是山下村的人。”海爷爷起身走到一面照片墙前停住脚步，“我是因为上个世纪末那次全国性质的活动中，才下乡到了山下村的。”

　　海星也随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墙上有很多黑白的老照片，按照年代看，最早的应该就是一张结婚照。

　　“我是北方人，初到这里其实一点都不适应，还得了蛇缠腰，那时候缺医少药的，只能眼看着病情越来越严重，”海爷爷伸手将那张婚纱照拿下来，轻轻擦掉镜框边沿的浮尘。

　　“那后来呢。”海星对那段历史也有所耳闻，虽然离她太遥远了，不过她毕竟走过那么多世界，文字狱都赶上一次，所以其实是可以理解当时的严酷性的，那段历史始于激情，却也留下了无数的后遗症。

　　“后来，多亏了你奶奶一家，偷偷的帮我。”海爷爷又将旁边另一张全家福拿下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和海星一起走回客厅。“后来，我们就结婚了。”

　　海星看着爷爷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和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好奇的看着这张人数还不少的全家福，可以看出来应该是爷爷奶奶结婚的时候，全家一起照的。除了爷爷，奶奶一家打眼看去长得都很像，平凡普通，一看就是一家人，都是一脸和气的笑面，却让人不自觉想跟着他们一起开怀。

　　而爷爷那时看着就和现在截然不同了，年轻英俊的面容，昂藏挺拔的气质，都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就算是结婚这样的大喜日子，也带着隐隐透出不满于现状的郁结。

　　当然，看得出来爷爷也是极力想做出开心样子的，只不过微微皱起的眉峰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显然年轻时候的他，并不怎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时候不觉得，现在作为局外人再看当时，恐怕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不想过的那么苦所以被迫跟你奶奶结婚的吧。”海爷爷摇头苦笑，暗自叹息，那时候真是年轻啊。

　　确实，据小时候零星的记忆碎片，海星还记得的小时候每一次爷爷不在家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传来传去，显然很多这里的老人都是对爷爷有偏见的。

　　“那后来呢？”

　　“所以后来当局势变好，我因为一些原因离开这里几年未归后，他们都认为我是抛妻弃子的回城享福去了。”海爷爷嘴角耸拉着，“甚至就连你爸爸在周围人的影响下都是这么想的。”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吧。”因为海星记得，奶奶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对，我有我的原因，一些事不能告诉他们，却需要经常离开这里出去外面处理，正是因为经常外出，你爸对我的意见越来越大，我们之间的误会也越来越深。”海爷爷低着头细细的抚摸着照片上的每一个人。

　　“甚至有人觉得我在城里和乡下安了两个家，真是荒谬至极。”摇头嗤笑。“我只有你奶奶一位妻子，也只有你爸爸一个儿子。”

　　确实，有些事只有枕边人才能隐约感觉到，但是那种近乎直觉的猜测却没有办法对别人讲出来，就算是辩解也只会被当成是为了维护脸面自欺欺人的狡辩。

　　而对于海爷爷口中不能为外人道的“原因”，联想这个村里目前的现状，海星也有自己的猜测，无非就是哪几种可能性罢了。

　　“不过你爸爸恨我也恨得对，我这辈子做人顶天立地，与国也无愧于心，唯独亏欠了他们母子俩。”海爷爷重新起身将两张照片放回原位，小心的矫正位置，看着旁边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小孩，因为年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就算是脸上臭臭的表情看着也是那么可爱。

　　“看你爸这脸色臭的，当时我们费了不少功夫才让他安静地站在那正对着照相机的。”海爷爷转身对海星笑的揶揄。“所以啊，星星，以后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千万不能错过他的童年时光，我这就是前车之鉴。”

　　海星脸色一僵，干笑两声，不敢接话。

　　几日后，海星看着码头上鳞次栉比的渔船，有些蒙圈。

　　扭头看着身后的人：“爷爷，昨天你说今天带我去好玩的地方，就是要出海啊。”

　　“是啊，你这两天除了抓螃蟹就是八爪鱼，有点无聊了吧，红树林那边蚊子多得要命，也不好玩，正好阿平要出海捕鱼，你跟着一起去吧。”海爷爷对船上已经提前整理好捕鱼工具的阿平挥了挥手。

　　站在渔船上的青年，下意识的立正站好，点了点头，“放心吧，海老，怎么把海星带出去，我就怎么把她平安带回来。”

　　海星本来还不觉得怎样，一听海爷爷说出海捕鱼，顿时兴趣倍增，“爷爷放心吧，我也会游泳的，也不晕船。”

　　“这是给你准备的午饭，出海一次，中午不一定能回来，饭要应时吃。”海爷爷递过来一包东西给海星，看着对方动作伶俐的三两步跳到船上，一落脚就稳定了身形，也不见对随波摇晃的畏惧，这才放下了几分心。

　　海星小的时候是没出过海的，海爸爸虽说是渔民之子，却不会出海打鱼，这可能还是第一次以玩乐的心态站在船上呢。

　　嗡嗡的马达声响起，船驶离码头，海星跟站在码头上的老人挥手道别，直到再也望不见人了，才转头看向站在船尾打舵的青年那坚毅的面容。

　　想到前几天海爷爷说的过往，海星突然想到，其实阿平的父亲应该也不是一般的渔民，虽然对方已经不在了，但海星是记得的，小时候每当有人说海爷爷坏话的时候，阿平爸爸总会出面制止，而且对方父子始终对海爷爷非常尊敬。

　　十几分钟过去了，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海星首先打破了平静，“阿平，你捕鱼的地方远吗？”

　　“不远，开船过去要一个小时，在一座无人岛附近。”阿平目不斜视的看着海面。

　　阿平虽然沉默寡言，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但只要海星问到的事，就会事无巨细的回答讲解，所以在这一个小时的航行中，海星也了解到了，原来阿平所谓的捕鱼其实跟她理解的捕鱼不太一样。

　　海星理解的出海捕鱼就是下渔网、海钓、或是下地笼之类的，可是阿平却是在无人岛附近的珊瑚区用鱼枪潜水打鱼。

　　海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捕鱼方法，而且顾名思义，这一定是个既辛苦又危险的工作。

　　两人把锚抛在无人岛的礁石缝里，船停在一边，就让海星一个人去岛上玩了。

　　海星好奇的看着平静的水面，今天天气很好，没什么风，水面下的能见度也很高，但是因为视差的原因无法估算出对方的潜入深度。

　　她到也没走远，站在比较高的一颗礁石上看着对方在水里一遍一遍的搜寻着什么，奇怪的是海星在岸上明明看到有鱼从对方身侧游过，阿平却好像视而不见一样。

　　阿平没有穿潜水服，也没带氧，海星掐着时间，发现阿平仅靠自身的实力，竟然在水里待足了十五分钟才换气一次，这就很惊人了，要知道水下憋气的世界纪录虽然是24分钟，但那是在没有任何其他运动的前提下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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