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没见过别人谈情说爱?……112
“你们在做什么?”顾轻尘站在屋檐之下, 一席月白色的长裳,与朱红的壁画几乎割裂成两个世界。
江雪深被吓了一跳,眼皮子蓦地一抽, 不知怎么的, 颇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不对,呸呸呸,什么捉奸在床, 她与顾轻尘还有什么关系?早在折子戏下,海棠花中, 那场戏文就已经唱罢。
她僵硬地拍了拍慕朝的手,示意他松开衣襟。虽然和顾轻尘没什么关系了,但一男一女在前未婚夫家拉拉扯扯的,终归影响不大好。
慕朝扫了一眼她略微僵硬的表情,微微侧过身看向面前的人。
顾轻尘,这人还真是……
他顿了顿, 想到一个贴切的词汇, 阴魂不散。
“你们在做什么?”顾轻尘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又问了一遍。
慕朝拂了拂衣袖, 忽然攒出一个笑来:“怎么,没见过别人谈情说爱?”
从没想过从她的嘴里能蹦出这么露骨的字眼, 顾轻尘脸色黑了黑:“江雪深!你真是……”
慕朝眯了眯眼, 静静地看着他, 指尖轻轻摩挲着腰侧的剑穗。
他保证, 若是这个顾轻尘的嘴里吐出半个不雅的字眼,便将他抽筋扒皮,放血拆骨。
顾轻尘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伤人的词汇。
半晌, 才从齿缝里蹦出一句凉飕飕的:“我们谈谈。”
好歹与他算是半个青梅竹马,江雪深知道这已经是顾轻尘在下最后通碟。
他总是如此,他可以伤旁人的心,可以不管不顾我行我素,但是别人不行,别人只能在他所限制的条条框框里做着他能接受的事。
曾经他提出解除婚约。
江雪深其实心里清楚,他并不是真的想同她退婚,只是她没有给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台阶,这跳脱了他掌握的认知,所以一时情境之中,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
他觉得那不过是如常的争执,却没想过这带给她的是什么。
或许,他也曾经想到过,只是与他高高在上的脸面与尊严相比,她可能会遭受的嘲弄,她当下所面临的困扰,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所以,其实她也不曾一次地想过,或许顾轻尘不是那么地喜欢月蘅,他喜欢的只是那个足以与他匹配的“白月光”。
所以,月蘅堕魔后,他也可以随时找到江文薏作为替代品。
江雪深心中五味陈杂,慕朝已经嘲讽地笑了一声:“怎么,大孝子,你家老人在屋子里受苦,你却要在这个时候同我……”
他顿了顿,看着顾轻尘愈发难看的神色,眼底晕开一抹讥讽:“花前月下。”
江雪深嘴角一抽,很快揪了揪他的衣袖,小声道:“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慕朝淡淡:“哦,是吗,我没有文化。”
江雪深:“……”倒不必这么理直气壮。
两人讲话时凑得很近,快要咬上耳朵,顾轻尘隔了几步远,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只能看到二人举止亲密。
他绷着脸,打量着“江雪深”身边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的。
江雪深听到几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刚偏过头,一阵掌风倏然袭来。
她下意识地反手挡了回去。
那掌风落在手腕很快化开,并没有用几分力道。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顾轻尘,却见对方没什么情绪地收回了手,微微俯身作揖:“得罪。”
这是在试她的功法修为和路数?
江雪深低低应了一声,回忆着刚刚那招反挡有没有什么问题,确认没有,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顾轻尘没有试出什么招数,心底却冉起了更深的疑惑。
刚刚那一掌除了想试出招式,主要还是想试着摸出他修为的深浅。
但是,没有。
探不出深更探不出浅。像是完全没有修为,又或者,修为深到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摸索。
刚刚那一招,让气氛愈发僵硬。
正是这个时候,天边忽然闪过一道闪电,大雨忽至。
雷鸣轰然响起,将屋内的嘈杂声掩埋。
糟糕,慕朝讨厌雷雨天。
江雪深偏头去看,慕朝的嘴抿成一条直线,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能从他抵在剑柄上微微扣起的指尖,知道他此刻极度不耐烦。
偏偏顾轻尘还在这里挡路。
“改天谈吧。”见顾轻尘又要靠近,江雪深抢先道,“今天我们大小姐是来看望顾老爷子的,希望青玄仙君莫要为难。”
慕朝瞥了她一眼,江雪深在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发带,他终于配合地点了点头:“就是如此。”
顾轻尘的脸色依旧不好,他紧紧盯着江雪深,冷冷道:“你是谁?”
江雪深作揖道:“大小姐的贴身剑侍。”
顾轻尘蹙眉:“贴身剑侍?”
“嗯,对……虽然听起来不那么正经。”江雪深硬着头皮继续瞎编乱造,“但是确实如此。”
顾轻尘还想再问,又一道重雷从耳边掠过,雷声过去,屋子里的声音愈发折腾。
窗棂还微微敞开着,从他们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顾老爷子从床上跌跌撞撞地爬了下来,见着什么都砸。
江雪深好些年不曾见他,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消瘦了。
他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可以清楚地看到两块肩胛骨高高地隆起,就像是一架人骨穿着衣服,单薄得有些吓人。
“柳正城!柳正城!是你!是你堕魔!是你练毒功!你炼毒果!为什么要缠着我!”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是你柳家做的孽!你们死是众望所归!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伴随着桌椅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声音,一声一声泣血的痛诉也从那片嘈杂声中劈了出来。
风将窗棂猛得撞开,屋里的狼藉展露无遗。
他的声音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瘆人,江雪深听得背脊发凉。
顾轻尘脸色也不是很好。
屋里的人是他的爷爷,拥有着曾经顾家乃至整个正道最至上的实力之一。
现在却只能和普通凡人一样,不,比普通凡人还要不堪,而这不堪的一面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见过。
他忽然觉得有些羞耻,整个人都气得发烫。
这里只有慕朝没什么情绪。在他看来,里面这个人即便在巅峰时期也不过是比废物好那么一点。因为一个心魔,沦落至此,丝毫不值得惋惜与同情。
因为顾老爷子并不是一次两次心魔发作,屋子里除了一些必要用品,其他易碎物品基本都被撤走,防止误伤了他。
这两日他发作得格外频繁,居然连家具都砸了。
木柜撞在地上,抽屉被狠狠撞出,散成一片。
不知道抽屉里藏了什么,顾老爷子盯着抽屉,嘶吼声蓦地一窒,屈下了身,肩胛骨顶着中衣,他颤颤巍巍地捡起了什么,沉默了很久,忽然又大叫出声。
惨烈,凄厉。
像是见到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地上的木碎被狠狠捏碎,他疯狂捡起又疯狂丢弃。
江雪深看得心惊胆战,忽然,一块木屑擦过窗台,伴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撞击。
她愣了愣,低眸看去,窗台的缝隙中有一抹刺目的朱红,顺着她的视线,朱红转了几圈,“啪”得滚在了宽缝上。
骰子。
是骰子。
江雪深的心飞快地跳了一下,喉间又痒又涩,好像有什么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她缓缓地伸向骰子,快碰到的时候顿了顿,又很快捏住了骰子。
熟悉的眩晕感突如其来。
屋里还是激烈的嘶吼声,她似乎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就好像冬日雪地中,比冬雪还要冰冷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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