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起睡吧81
良久的沉默后, 林子里更冷了。
江雪深嗫喏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跳却慢慢有些冷却。
她当然知道慕朝看到的并不是她,只是不知道他哪来这么诡异的好胜心, 一定要与她公平才行。
她看到了他, 那他也得看到她,这样才足够公平。
就好像谁也不欠谁似的。
她抚了抚还微微发烫的心口,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月蘅。
不知道, 慕朝看到的人,其实会不会是她呢?
又会不会非要与她去持平这所谓的“公平”呢。
她偷偷去瞧他, 却正好对上他清冷的目光,不由闪开视线,抿了抿嘴,转移话题道:“我们要怎么离开?”
慕朝看了看月色:“这处结界我暂时破不了。”
江雪深有些惊诧:“居然还有你破不了的结界?”
慕朝:“因为这是我布的。”
江雪深一愣,忽然想起刚刚那个尸鬼消失前似乎就说了:“是你……你回来了……”
“你来过这?”江雪深问道。
慕朝点了点头,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并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
他不想提, 江雪深便也不问。
只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走不了就只能呆在这, 难道要一直坐在林子里不成?
江雪深将疑惑问了出来, 正好对上慕朝更加疑惑的表情,他歪了歪头, 有些奇怪道:“为什么要坐在这?”
江雪深愣愣的。
慕朝不屑地瞥向不远处整齐的石屋:“都杀了不就好了。”
江雪深:“……”倒忘了, 他们这位魔尊大人从来都是信奉“生杀予夺”的。
不过最后, 慕朝也没有真的扛着剑把那群活死人给杀了。
倒不是他突然动了怜悯之心。
而是……
他那点残存的灵力单杀一个还好说, 要那群活死人一起涌上来就不够用了。
也不知道他当时布的什么结界,连自己都不放过。
江雪深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走着,身心俱疲。
今日的比试到底伤到了心脉,她现在真是拖着一身伤痛坚持着, 再加上方才还被那尸鬼伤到了……
想到这里,江雪深觉得脖子上仍是刀划似的痛,不知是不是被他的指甲给划伤的,至今都刺辣辣得疼。
再看慕朝,那张明媚俊秀的脸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好歹他们也互换过一阵子,他的身体,她还是了解的,越是平静就证明他的头疾越严重。
江雪深不由忧伤起来,两个病残掉入了鬼窝,这不是任鬼宰割么。
哪天外头的人知晓了江家嫡女与魔尊慕朝死于低阶活死人之墓,这也太丢人了。
搞不好王顺还会写点有的没的话本子。
她的一世英名啊……哦,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英明。
“你在想什么?磨磨蹭蹭的。”走出许久,发现身后的人越挪越慢,慕朝抱剑等在林外,待她走近了,有些不耐道。
在想我们俩“殉情”了。江雪深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魔尊大人,我一日未进食,最后一颗糖又被你吃了。”
慕朝走出几步,顿了顿:“你让我吃的。”
我还让你跟我分着吃呢,你也没给啊。
许是江雪深的目光太过哀怨,慕朝有些不自然道:“江雪深,我发现你这只蚂蚱兔,最近很是得寸进尺。”
江雪深愣了愣,想反驳,又吞了回去,觉得好像是有些如此。
她最近,越来越不怕慕朝了,就像笃定了他不会伤害她。
可她为什么如此笃定?
江雪深边走边思考,直到慕朝突然停下脚步,她没注意,猛得撞了上去,吃痛地摸了摸额头,便听到慕朝道:“到了。”
到了,什么到了?
她抬眸看去,身边是一座座整齐的石屋,两道的松柏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长竿上的灯笼像招魂幡似的随风摇曳。
而她的面前也是一座石屋,石门上坑坑洼洼刻了几个大字。
三百年前的郑国文字与现在演变了很多,但是依着字形,去除几个异形字,还是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
江雪深眯着眼努力辨认着。
慕朝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进屋,江雪深点了点头,边进边思索,终于在进屋后想到了那几个字代表了什么。
“闫平良之墓”。
闫平良。
江雪深绕在舌尖默念了一遍,心跳蓦地漏了半拍。
大护法!
这是大护法的墓地?
她下意识地抬眸去瞧慕朝的表情。
慕朝进了屋后,很随意地躺在了石床上,闭上眼开始睡觉。
江雪深心里过于震惊,忍不住摇了摇他:“这里是大护法的墓?”
慕朝没有睁眼,只轻嗯了一声。
可是大护法明明还活……不对。江雪深蓦地顿住。
大护法确实死了。
所以三百年前,慕朝来过这处地方,机缘巧合下捡走了大护法的尸体,并顺手在这里布了个结界,防止这些尸体诈尸离开?
她很想问个清楚,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更不知道凭什么问。
坐在石床边许久,江雪深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凭”字。
“魔尊大人,我们交换吧?”
慕朝懒懒地撩起眼皮。
江雪深:“你把三百年前的事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个感兴趣的秘密。”
这样应该很公平吧。
慕朝却有些低嘲道:“你以为我会想知道什么秘密?”
“……”好像也是。
江雪深叹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这么挖秘密确实有些不好。
抵着床沿,刚想站起来,手腕却被握住了。
“脖子怎么了?”
江雪深愣了一下,低眸看去,她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在低头的瞬间感受到火辣辣的痛。
伸手摸向脖颈,却摸到了血淋淋的肉。
没错,是肉,她的脖子上的皮,不知在何时褪去,只剩下鲜血淋漓的肉。
不止如此,还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肉都在不停腐蚀,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化为森森白骨。
江雪深触电般地缩回了手,局促不安地看向慕朝,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好像是尸鬼划破的。”
慕朝已经坐了起来,抵着她的脖子看了许久才抬起头:“你是傻的吗?”
“痛了不知道说?”
对着他盛怒的目光,江雪深愣了一时说不出话,心口烫得厉害,许久才道:“也不是很疼……”
她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尸鬼的伤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浑身都在疼,又怎么分辨出哪处更疼。
烛火下,慕朝漆黑的眼眸却似乎盛满了恼怒。
江雪深一时也不知道他气什么,方才她拖了一身伤也没见他关心半句啊。
她没藏住话,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也说了明白。
慕朝道:“那怎么一样。”
江雪深不理解,那有什么不一样。
但看着慕朝的眼神,她好像忽然又读懂了。
为证明自己而受的伤,在他看来不叫伤,至少叫见证,至多叫荣誉。
行吧……
他们的位置好像反转交换了,成了她躺着,他坐着。
其实慕朝不提,她就只觉得有些疼。但自从他提起后,江雪深便觉得这疼痛难以忍受,又刺又麻,快要窒息。
可这里没有医宗长老,更不提救命良药。
慕朝能怎么救她?
江雪深模模糊糊地猜测自己是不是要交代在这里时,便听到剑锋出鞘的声音。
“噌”的一声,又很快入鞘。
江雪深还来不及看一眼,唇间忽然一湿,一股铁锈味顺着唇齿滑入喉中。
喉间一岔气,她抓着衣襟咳得撕心裂肺,半天才缓过气来。
慕朝帮她顺着气,过了一会儿,见她脖子上的伤口停止腐蚀,才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道:“你又欠了我一次。”
江雪深咳得眼尾嫣红,睁开眼正好看到慕朝收回了手,而他的掌心是一道长长的剑痕。
是啊,又欠他一次。
水毒也好,合欢散也好,现在也好。
慕朝的血真的快被她买断了。
看她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模样,慕朝忍不住问道:“又在想什么?”
江雪深盯着青灰色的屋顶,道:“在想有颗糖就好了。”
慕朝看了她一眼:“糕点要么?”
江雪深眼睛亮了一瞬,然后马上意识到他指的是石桌那几盘供品,很快又颓了回去。
嘴里是血腥味,她咂了咂嘴,血腥味弥漫至整个口腔,确实很不好受,早知道就把那颗话梅糖留着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慕朝的唇,也不知道那颗糖嚼完没有。
想着想着,脸上有些发烫。
之前那合欢散还没有彻底解了,所以这是心邪,心邪。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心里默念道德经。
慕朝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石屋比林子还要阴冷,只有石床上有一床棉被勉强可以驱寒。
不然将这只蚂蚱兔扔到地上吧。他想。
江雪深注意到他的视线,读懂了他的想法,眼皮一跳,先开口道:“魔尊大人不如一起睡吧,我可以趴在桌子上。”
说着,她就要起来。
刚撑着起身,腰间忽然一紧,一双手缓过她的细腰往后一带。
江雪深有些懵懂地抬起头,刚想问他要干什么,就见慕朝越过她睡在了一边:“一起睡吧。”
江雪深默了默,盯着烛火看了许久,才躺在他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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