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娶我可好? ·79
孟易对此事早有预感,但没想到正踩在这个节骨眼上。
若是能再晚两天,齐家便将银子送过来了!
谈判桌还没擦干净,对手便先软了,齐同鹤心里嗤了一声,干脆直接祭出了杀手锏。
——若孟易不肯卖,他便将江都的事传出去。
到时整个东都都知晓黄粮一孟气数已尽,莫说齐家不可能再借他钱,印子钱的债主也必定会提前找上门,防止孟易逃跑。
孟易目眦欲裂,恨不能将面前的人生啖其肉。
可他心里知晓,为今之计,唯有先按这狡猾奸商所言,将铺子卖给他们,换两天的喘息之机。
好在淮南大部分商户都还在休养生息,这支商队是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知晓江都情况的人。
只要稳住他们,待得齐家的银子送到,他照样能跑。
到最后,无非是给印子钱债主的从铺子,变成了卖铺子得来的现银罢了。
差不多的。
孟易反反复复地这般告诉自己。
——他默认齐家必定会借银给他。
或说,他根本不敢想,若齐家最后没借给他,会是什么下场。
饶是如此,他在看到对方拿出的买卖文书上的数字后,仍是两眼一翻险些昏过去。
男人青白着脸,咬牙切齿道:“这等位置的门面,光地皮都不止这个价吧!”
然而齐同鹤只是摊了摊手,爱卖不卖。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白桥的指挥下,注定是碾压性的胜利。
孟易只能掐着人中,抖着手签了商铺买卖的契书。
当天夜里,这份契书便呈到了祁长廷的案上。
祁长廷今日没去乾方,便是齐同鹤照旧例,夜里来三皇子府。
“这是契书,请公子过目。”
齐同鹤很少称祁长廷为殿下,因为年纪大了,怕自己叫习惯了,会不小心在人前露馅。
契书上两个名字两个指印,肉眼可见的差别,一个锋芒毕露,一个颤颤巍巍。
光是瞧着这两个名字,祁长廷都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一声。
齐同鹤有些惊讶地望过来。
在他印象里,祁长廷鲜少为了这些事展颜,哪怕当初让祁景闵吃了那么大的亏,也根本不形于色。
但少年显然无意解释,他指尖再次虚虚划过案上的坊市舆图。
然后突然点了点黄粮一孟的那张契书,漫不经心道:“将这契书记到白姑娘名下吧。”
“是……?!”齐同鹤一个字险些咬了舌头。
他愕然望过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不怨他,祁长廷的口气好像只是送出一个馒头花卷般的随意。
但那可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的东都内城!
祁长廷丝毫没有心疼的觉悟,继续补充道:“等搬过去了,乾方便按照那位置的价格付租给她,别忘了契书上要写她的新身份文牒,莫要写成白桥了。”
这般细节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齐同鹤意识到,祁长廷是认真的。
他吸了一口气。
虽说那姓孟的掌柜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他最后那句话却说的不假。
乾方花了三百两金买下的那间铺子,却连地皮的价值都够不上。
这已无法用贵重来形容,就这样给了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
齐同鹤愣了足足有两息,右手食指不由自主地在袖中的信封上搓了搓。
半晌,他突然也轻轻笑了出来。
“确实,公子所言不虚,”男人摇了摇头,“公子慧眼独具,不拘一格用人才,却是我被障住了。”
“当初见着一个小姑娘整日跟在公子身后跑,便总觉得她是不会离开的。可短短几日过去,便不得不服,这般人才,若乾方不表示出真正的诚意,根本留不住的。”
齐同鹤哂笑一声。
没注意到祁长廷的不可置否。
少年难耐地捏紧了手中折扇,觉得耳朵烧得慌。
其实他倒也没齐同鹤想得那般复杂,只是……
只是觉得白桥自昨日起,情绪便有些不大对。
他专门让何成去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小姑娘平日里五句话不离一个“齐公子”,甚至还同铺子里的伙计打听,他有没有与京中哪位女子走得比较近。
可今日,她竟半个字都没有提到他。
当然,他的小下属背后是不是在嚼他的八卦也不甚重要,但为了乾方这艘大船内部的和谐,他觉得自己身为幕后的掌舵人,多少应该做些什么。
他是个愚笨的,总也想不明白哪里惹了她不开心,只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小姑娘出身经商大族,似乎很喜欢这些身外之物,这礼物她大约会满意。
不,这不能算礼物,只能叫……
贿赂。
少年心中暗暗点头,可他这般想着,手心仍是不由自主出了汗。
这么些年来,可没谁能让他送个礼都这般紧张的。
大概就如齐同鹤所言,白桥实在是个人才。
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祁长廷这才抬眸,见齐同鹤还在,不由挑眉。
“齐叔还有什么事么?”
“是。”齐同鹤终于将袖中那封已被他揉皱了一角的信封拿了出来。
封上落款白桥,已经说明了这里面的内容有多重要。
甄别商户的办法?
祁长廷眸中闪过一丝锋芒。
然而齐同鹤拿着那薄薄一封信,却仿佛重若千金。
“殿下,”齐同鹤没有再称祁长廷是公子,声音里甚至带了些不自觉的抖,“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信封里的内容他已看过,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里面意味着什么。
他有九成的把握,有了这信封里的东西,乾方一旦将放银这件事做起来,东都之中,锋芒无人可挡。
那么……
他的目光顿在一旁的坊市舆图上,正中盘踞的那尊庞然大物。
盛和柜坊。
祁景闵擅钱粮,不是他本人擅,而是他的母族——皇后一族,手中有太多钱粮上的资源。
朝堂之上是户部,而坊市之中,便是盛和。
盛和不光同户部之间有不为人知的互通有无,而且若齐同鹤没猜错,根据乾方数年来寻到的蛛丝马迹,东都地下不干不净的产业,也大都会在盛和走账。
——包括军火。
再想多一步,若到了最后,徽晟帝仍旧不肯按旧例立嫡长子为太子,那么,祁景闵用来抢夺那把髹金雕龙木椅最坚实的后盾,恐怕也是盛和。
甚至,这才是此间柜坊真正的使命。
“殿下,开弓,便再无回头箭了。”齐同鹤深深一揖,拜了下去。
他感受到自己面前,少年居高临下的目光。
祁长廷眸中波澜不惊,一双黢黑的眸子连灯火的暖光都映不出色彩。
可唯有他自己知晓,掌心早已汗湿,竹扇在指腹印下发白的刻痕。
怕了吗。
他扪心自问。
说实话,这般速度,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那在江都粮铺中,不顾一切冲到他面前的姑娘,凭一己之力帮他将这艘近乎搁浅的大船推进了海里。
但,心脏跳动的速度告诉他。
他已然迫不及待了。
“齐大人,”祁长廷也换了称呼,他眸子黢黑,瞧着齐同鹤已经有些佝偻的脊背,缓慢却不容置疑地沉声道:“本殿从不惧风浪,只愿潜龙入海,”
“斩草,除根!”
齐同鹤噗通一声跪下。
“臣,誓死追随!”
*
是夜,三皇子府书房里灯火燃了一宿。
然其隔壁的乾方柜坊,离三皇子府最近的那间屋子里,女孩却是做了个绝美的梦。
虽说没能在及笄礼上现场磕到cp的糖,但梦里却是什么都有的。
繁华簇锦的东渡郊外,西亭湖旁,雕龙浮凤的小舟上。
女子立在船头,目光微偏,望向湖中缓缓游过的火红锦鲤。
身后,一袭淡蓝色长袍的少年一步步靠近,停在女子身后一步之遥。
两人呼吸都放轻了。
终于,那女子开口,她似乎全然不知那人已行至身后。
她像是问自己,像是问鱼,又像是问那身后的人。
“公子,娶我可好?”
微风拂过湖面,漾起一池春水。
涟漪散开,一尾小鱼噗地跳出湖面,溅起叮铃的水花。
水花声中,少年倏地朝前踏了一步,将那盈盈一握的柳腰揽入怀中。
女孩惊着了似地回过头来。
一时竟分不清是那被风拂过的湖水更柔,还是眼前少年的眸子更暖。
“好。”她听到少年在她耳边喃喃。
白桥激动极了,她大约也知晓自己在做梦,但还是忍不住靠得更近些。
而正在这时,梦中的浓雾突然散去。
梦里没有脸的纸片人面前的浓雾突然散去。
她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的脸,还有……
她自己。
白桥:“?!!!!”
凑!
作者有话要说:
白桥: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啊啊啊她母胎solo二十余年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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