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封尘在她心底已久的记忆……109
若是以前的曲挽香的确会跟暗卫们走,但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你是觉得我太麻烦,想抛下我吗?”她眨眨眼,不答反问。
晏铮笑吟吟地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或许是夜深了,外面一丝一毫的响动都显得格外清晰,门倏地一下被晏铮敞开,他扼住暗卫的嘴,将他拖进来砸在地上,刀尖横在他眼前,“穷追不舍的男人很讨人厌知不知道?”
暗卫激烈地“唔唔”两声没能挣脱他的力道,他想要去看曲挽香,晏铮手起刀落,废了他的眼珠子。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他甩甩刀刃上的血,看她盯着那已经咽气的暗卫看,揶揄似地说:“你现在反悔跟他们回去也来得及。”
“不。”曲挽香蹲下身,双手合十,对那暗卫道:“山神大人会善待你的。”
连这也是方在野教你的吗?
这话在晏铮嘴里转了转,到底没有说出来。
追杀的人暂时没了,他决定出去找个能让曲挽香好好睡觉的地方。
如今夜深人静,四下无人,途径小镇后头的一块浅湖时,曲挽香看着看着,停下脚步冒出一句:“我想沐浴。”
晏铮:“…什么?”
“郎君做什么这副表情?”曲挽香难得见他有些为难,自己是姑娘,想要沐浴也不是多么过分的事吧?
“小娘子,你忘了这个了?”晏铮晃晃连接二人的链子。
这链子没有短到非贴在一起不可,但也不是她在湖里沐浴,他能走开的距离。
“那个暗卫身上没有钥匙吗?”
“没有,我搜过了。”
“…那可就难办了。”曲挽香叹息一声,垂下眉梢。
晏铮以为她终于明白,反正明日就要上路回去,不出意外午时能到村子,而且她背上有伤,还是少碰水的好。
“可我就想现在洗,”曲挽香下一句话打断他的思绪,“真的不行吗?”
这个女人比谁都温驯,比谁都周到,且,永远不让任何人如意。
“…行。”晏铮看着她冲自己轻轻扇动的长睫,知道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拿她有办法了,“你洗吧。”
如今天热了,湖水没那么凉,曲挽香瞥了眼靠在树旁背对着这边的晏铮,褪了衣裳,走进湖中。
她的箭伤已经结了痂,在肩膀下方一点的位置,这湖水不深,浸湿不了晏铮白天给她包扎的伤口。
“郎君,你可不要回头看。”
“谁会看?”晏铮好笑道,“我可不是连这点耐性都没有的人。”
直到曲挽香洗好上岸,穿上衣裳,他真的没回过一次头。
曲挽香若有所思道:“云芝或许的确说错了。”
“什么?”
“没什么。”她步子轻盈,跟在他身侧道:“郎君也洗洗就好了。”
“我就免了。”
这是晏铮自幼的习惯。他不会在这种境地下让匕首离开自己的手,那和死无疑。
而且,他身上的大伤小伤很多,曲挽香若是看见或许会生疑,毕竟他如今只是个“偷了主人家东西偷跑出来的小厮”而已呀。
他们运气不错,镇上唯一一间驿站还未打烊,晏铮要了间房让曲挽香睡觉。
“郎君你呢?”
“我跟你拴在一起,还能跑了不成?”晏铮好笑道,“你睡你的,不用管我,还是说怎么,你想明儿让村子里的人看见个风尘仆仆的神女不成?”
曲挽香这才放弃问他。
她第一次被男人守在床边入睡,躺下去的时候还觉得不自在,不出一刻钟,疲累压过了紧张,她迷迷糊糊跌入梦乡,听见晏铮在旁边轻轻叹了声。
翌日,她醒来,他还抱臂站在那儿,这么一点细微的动静被他立刻察觉,低道:“伤还疼吗?”
“…没事。”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站了一夜。
待洗漱完来到堂前,曲挽香可算知道昨夜那句“不用管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郎君瞧上去不像是有钱弄这些的模样。”
晏铮挑眉:“我恐吓别人抢来的。”
这才是扯谎,链子如果不会自己断,他都不能离开她身边。
“那郎君只要马不就好了,要什么马车呢。”曲挽香道。
“你会骑马吗?”
她诚实摇头。
“那不就得了。”
晏铮让驿站的伙计包了一张饼递给她,“你愿意坐车里就坐,但得把手伸出来,这链子太短。”顿了下又道:“忍忍,午时就能到村里了。”
曲挽香觉得他没必要安抚自己,比起这样的关心,她更想知道这关切背后的原因。
这辆马车不是晏铮抢的,他一个下人,瞧上去也没有置办得起马车的银子。
马车颠簸,曲挽香把胳膊伸到辕座上,随着不时被风掀起的帘子,默默打量着晏铮的背影。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直接问他,他一定不会说。
“马车太慢了,郎君其实不必顾虑我,你的同伴这会儿或许都在寻你呢。”
“那就让他们寻。”晏铮无所谓道。
“其他人也许是没什么……”曲挽香想起之前见过两面的曲如烟,“但她一个女子和两个外男在一起,郎君就不担心吗?”
“谁?”晏铮反应了下,“哦,你说曲如烟?”
曲挽香点头。
“这我倒想问问你。”他之前只顾着查那座村子,压根儿没理会曲家那对兄妹,“她去找过你了吗?”
“找过是找过……?”曲挽香不解问题为什么回到了自己身上,“但她一直说,我是她的姐姐……很多话我听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少听她放屁。”
曲挽香更疑惑了,“你们果然闹别扭了吗?”
这回换晏铮不懂了,“闹什么别扭?”
“她……不是你的妻室吗?”
曲挽香时不时会想起这个问题。
晏铮是有家室的人,他为何对自己这样的陌生人如此关心?难道还能像话本子里那样,对她一见钟情要纳她做妾?
曲挽香想想就忍不住笑,她是殿下的人,她只爱殿下。
殿下那时就是这样说的。
“你说谁是我的妻室?”晏铮听罢却反问。
“就是和你一起的曲姑娘呀。”曲挽香不明白这人怎么会连自己的妻室都不认识,莫非这也是闹别扭的一种?
“谁告诉你的?”晏铮没有发怒,亦不作解释,只是笑了声问她,声音里没有笑意,“这话你跟她说过了?她没否认?”
曲挽香不大记得了,还未说话,头顶传来一道尖锐的鹰鸣声。
晏铮一扯缰绳停下马车,一只傲然的苍鹰落下来站在他手臂上。
“十七爷!”
两个身着甲胄的陌生男人随之策马而来。
“哎哟,爷,可算让我们找着你了。”
他们很快来到跟前,晏铮漫不经心应了声,一瞥车内的曲挽香,道:“别的一会再说。”他晃了晃手上的链子,“把这个弄开。”
“啊,啊……是!”
两个晏家军是不大明白他家爷怎么会被链子拷起来,但当然也没胆量问。
这是军中佩剑,削铁如泥,与晏铮用来给人的咽喉一击毙命的匕首不同,那佩剑哐哐砸了几下,链子从中间应声裂成两截。
晏铮跨过辕座,靠近车帷,曲挽香躺在车中,能清晰地听见他压低的声音。
“从这条小路一直往前,很快就能到村子里,你自己能回去的,对吧?”
“嗯。”曲挽香知道他停在这里恐怕是有话和那两个人说,“如果这都能迷路,那我可真是连孩童都不如了。”
“好,那你快回去,我之后就来。”
没了链子的束缚,曲挽香轻松下了车,冲那两个甲胄男人一低头,往前而去。
“爷……”两个晏家军落在后头错愕道:“属下若没看错,那不是……曲二娘子吗?”
就算他们常年跟晏铮待在北境,也知道曲挽香的长相。
毕竟当初他们爷从凉州带兵回来,一回来就找上整个北三路画技最好的先生画了幅曲二娘子的画像,回府拍在大将军桌子上说非这姑娘不娶。
要是那些行事不周正的纨绔子弟敢这么干,只有被一扫帚打出门去的份儿。可他家爷可不是。
大将军问了几句这姑娘的出身品行,还要再问,还是晏铮不耐烦了,他才点头答应的。
反正晏家不用靠结亲攀龙附凤,他问几句,是怕晏铮被那些不入流的狐媚子哄骗。
消息当时传出去,哭断了北境不知多少闺秀的柔肠。
这事起初闹得有多大,曲挽香死后,晏铮和晏家的关系就崩塌得有多快。
别人不知道,只有跟着他的晏家军才清楚,他们爷为曲二娘子做了多少。
但……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种穷乡僻壤?
“说事。”晏铮懒得和他们解释。
“啊,是。”晏家军道:“爷,找到方在野藏在哪儿了。皇帝派人追他追得紧,他跟个耗子似的到处打洞,如今还没和自己的援军汇合,要是要收拾他,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换言之,晏铮该走了。
他回首,冲曲挽香消失的方向望了眼,他走了,那以后,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她了。
沉默持续了大半晌,晏铮一扯缰绳跨上马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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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挽香翻过一个小坡,沿着石板小径,很快看见了白云村的大门。
和她走时没有区别,安静的、寂寥的,仿佛置身事外的村落。
她本该雀跃,可心底却像被愁云掩盖,步子越来越慢。
最终,她在门前停下,鬼使神差地朝身后望了一眼。
当然,什么也没看不见。
只有某种走马灯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那像是她忘却许久,封尘在心底的记忆。
可还没等她看清,又转瞬即逝。
“刚才那是……什么?”
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她收回目光,推开眼前的门扉。
村人们都聚在村口,她觉得奇怪,没有人能提前知道她会回来的。
村人一哄而上将团团她围住,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弄得她有些疼,她听见云芝在后面冲她大吼:“快逃!”
可也来不及了。
那人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假神女,她果然是假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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