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39

  [如果幕后主使不是沈惜霜……]

  昙光蹙眉,少有地显露几分正经之色:[她与真凶必然关系匪浅,而且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潜藏在沈府之中。《天途》虽然会漏掉某些信息,但主角团的确是在沈府消灭魇术、取回的仙骨。]

  “但根据昙光小师傅得来的情报,沈府确有古怪。”

  月梵整合一番信息,沉声开口:“如果真凶并非沈小姐……应当如何将其找出,就是如今最大的难题了。”

  谢星摇眸光稍动,看一眼晏寒来:“晏公子方才说过,沈小姐的气息不干净。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晏寒来语意淡淡:“她不大对劲。”

  所以沈惜霜确实有问题。

  她蹙眉思索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听晏寒来继续道:“若要寻得真凶,尚有一条捷径。”

  谢星摇抬头,对上他双目。

  “我和谢姑娘破除心魔后,双双入过魇术母体的梦境——是绣城。”

  青衣少年独自坐于角落,被窗边落日映亮琥珀色眼眸,谈及此事,晏寒来不知想到什么,长睫一颤:“绣城之外是场普普通通的梦,绣城之中威压骤增,想必是魇术核心。若能进入其中、将其勘破,做梦者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温泊雪好奇:“可我们已挣脱魇术,如何才能第二次入梦?”

  “入梦诀。”

  晏寒来笑笑:“绣城之中,不还有许多受魇术所困、沉眠不醒的精怪么。”

  他的意思是,利用入梦诀闯进受害者的心魔,心魔以外就是魇术母体,二者彼此相通。

  入梦诀难度极高,对施术者的心性亦有要求,元婴之下,精通此术的人寥寥无几。

  谢星摇握拳:[可恶,被他装到了。]

  “这个办法不错,但是——”

  昙光轻捻指尖:“太危险了。一个人的心魔就已经够呛,魇术母体里,定然容纳有数之不尽的、所有人的心魔。一旦被困在其中出不来,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睁眼。”

  这是远远超出了原文范畴的领域,一旦踏足其中,没人清楚会发生什么事。

  经过这一番商讨,好不容易结识沈惜霜的欢欣愉悦被消磨殆尽,几人静坐医馆,半晌没出声。

  最终是谢星摇打破沉默。

  “既然晏公子说了,沈小姐确有猫腻,我们不妨继续同她往来,看看能不能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幕后真凶。”

  谢星摇道:“至于入梦,大可将它作为一个备用之法。我们先于城中搜集更多关于此事的情报,到时候再统一做决定,如何?”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摸索更多线索了。

  温泊雪点头:“嗯。沈小姐那边,放心交给我吧。”

  *

  虽不知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但至少从明面上看,沈惜霜对温泊雪最有好感。

  她极可能是魇术之事的帮凶,套话的任务被温泊雪稳稳接下,只等明日与她再见。

  《天途》里,这个副本持续了大概半月左右,如今他们初来绣城,心急也无济于事。

  温泊雪出不了医馆,只能在房中歇息,其他人则兵分两路,尝试在城中搜集更多线索。

  谢星摇仰头看一眼渐黑的天色,默默侧目,望向身侧的一抹鸦青。

  月梵和昙光都是小说狂热爱好者,穿越来到陌生异世界,好不容易遇上个同好,于是顺理成章结了伴,去讨论那本大纲文。

  至于与她同行的人——

  觉察她视线,晏寒来默然垂眼,长睫漆黑,在眼底晕开一抹淡影。

  谢星摇移开目光。

  其实晏寒来所说的入梦之法,未尝不可一试。

  她若能成功,便可勘破母体身份;就算不幸失败,等其他人诛杀了幕后真凶,魇术同样会破灭。

  在原文剧情里,“谢星摇”就从头睡到了尾。

  “谢姑娘。”

  心绪未定,身侧传来慵懒少年音:“在思忖如何入梦?”

  晏寒来语气极淡,携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浅嘲,声调虽轻,却让谢星摇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晏寒来回以一声轻笑:“不难猜。”

  想起来了。

  这人曾经说过她思维简单,所思所想很容易能被猜到。

  谢星摇别开目光:“至于晏公子,定在想着如何敷衍完成任务,尽早回房睡觉。”

  晏寒来:“不错。”

  有够恬不知耻。

  如今正值春日,恰是百花齐放的时节。无数修士慕名来此,欲图观赏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花都,因而入夜以后,街上行人摩肩擦踵。

  谢星摇尚未想好先去何处搜寻情报,四下张望间,渐渐被两旁的商铺吸去注意力。

  长街两侧是排排林立的花树,枝头花苞粉白如霞,与昏黄街灯遥相呼应,渲染出一重又一重的柔和光晕。

  花树之下,各式各样的小摊点争相叫卖,人声、脚步声、吆喝声与树枝簌簌的响声彼此交织,热闹非常。

  连喜镇太小,朔风城太冷,她头一回正儿八经见到修真界的城池夜色,心中不免欢喜。

  ——小时候时常被关在家中,没办法和同龄好友出门玩耍,后来每一次随心所欲的闲逛,都能让她心生雀跃。

  晏寒来看出她的欣喜,破天荒没有出言讽刺,而是循着谢星摇目光遥遥望去。

  视线离开不远处的点心铺,停在一树杏花下。

  一家糖水铺子。

  她这几日事事操心,想来需要一段缓冲歇息的时间。

  “晏公子。”

  他堪堪停下视线,身侧那人便低声开口:“你觉不觉得,有点儿渴?”

  不出所料,她果然不愿坦率承认心里的念头。

  晏寒来心下暗嗤,面上不动声色:“不渴。”

  果然,谢星摇倏地转过头来,双眼之中火光明灭,欲言又止。

  他觉得有趣,尾音带上一分轻笑:“不过那家糖水铺看起来不错,谢姑娘若是有意,不妨去尝尝味道。”

  晏公子。

  今晚的你也是一个大好人。

  谢星摇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运气不错,恰好和晏寒来看上了同一家铺子,欢欢喜喜小跑来到门前。

  一份桃胶银耳羹很快做好,等她接过瓷碗,晏寒来已付好了钱。

  糖水清甜,浓稠味美,谢星摇心满意足,抬眼瞧他:“晏公子今夜格外大方,莫不是遇上了喜事?”

  “不过是谢姑娘助我破除心魔的答谢。”

  晏寒来语意轻慢,说着笑笑:“顺便观赏一番谢姑娘风卷残云的实力。”

  这人嘴里果然说不出好话,谢星摇满口皆是银耳羹,只能鼓着腮帮子忿忿瞪他。

  话虽如此,在接下来的夜行里,晏寒来还是一言不发陪她走完了整条主街。等终于来到偏僻一些的巷道,少年手中满是她挑选的美食。

  “好饱好饱,再吃是小狗。”

  谢星摇胡吃海喝了一路,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走在一棵桃花树下,咽下口中鱼丸:“晏公子没有想要的东西吗?从头到尾,你什么东西也没吃。”

  “不必。”

  晏寒来提不起兴趣:“修士皆可辟谷。”

  “辟谷有什么意思?吃喝玩乐乃人间四大乐事,吃排在第一位——”

  她蓦地加重语气:“真没有想要的?”

  晏寒来:“嗯。”

  这个话题本该戛然而止,行于他身侧的姑娘却忽然停下脚步。

  晏寒来猜不透她心思,顺势顿住,对上谢星摇目光。

  她极快笑了一下。

  并非是含蓄委婉的微笑,红唇勾起的一刹,露出两颗白白亮亮的小虎牙,谢星摇足步轻挪,裙摆扫过地上的桃花,身子则向他靠近些许。

  倒映在高墙上的影子倏忽一动,当谢星摇飞快抬手,手中赫然是个方形小盒:“这个也不想要呀?”

  点心盒。

  初来这条街时,他的确曾被这家点心铺吸引去目光。

  ……那一瞬间,当他们踏入长街的时候,或许谢星摇也在看他。

  奇怪的感觉。

  晏寒来莫名心口发闷——

  准确来说,是一种无影无形的酸胀,如被某种力道沉沉下压,他对此并不熟悉,说不清是何感受。

  “是趁你帮我买丸子的时候买来的。”

  谢星摇晃晃右手:“晏公子应该中意这个吧?”

  隐秘的思绪被她窥见,他将心中涌起的情绪归结为烦躁不堪。

  晏寒来侧开脸:“不必,多谢。”

  “晏公子,喜欢甜食不丢人。”

  她又往前一步,笑音渐浓:“还是说,你该不会觉得害羞了吧。”

  “谢姑娘思绪活络,想象力倒是——”

  少年习惯性出言讽刺,如同刺猬亮出自我保护的利刺,抬眸之际,唇边嘲弄的冷笑陡然止住。

  点心盒子被不由分说塞进他怀中,身前的人影无声一动。

  巷道偏僻,灯火阑珊,远处变幻的光影淡如春水,浸透她半张白皙侧脸。谢星摇踮起足尖,双目停在与他咫尺之距的地方。

  她轻缓笑笑,轻扬右手,眼中灯火融散,如有糖浆化开:“我看看——”

  浅绯袖口掠过耳尖,惹来微不可察的痒。

  热气涌上他耳根的瞬间,谢星摇后退两步。

  凝神望去,少女指尖莹白似玉,正握着一片浅粉色花瓣。

  与昨夜如出一辙的情节,这分明是一出张牙舞爪的报复。

  想来也是,谢星摇向来同他针锋相对,性子本就不服输。

  方才发闷的胸腔,像被猫爪用力一挠。

  晏寒来无言抿唇。

  “有片花瓣落在你头上。”

  身前的红影立定站好:“晏公子不必道谢,举手之劳。”

  像是为了哄他,谢星摇顺势打开点心盒,动作飞快,把一块小甜糕塞进他口中:“味道怎么样?”

  伶牙俐齿。

  偏生甜香丝丝蔓延,细腻柔软的奶香并非是假,让他连生气都做不到。

  晏寒来垂眸:“……尚可。”

  “好耶!”

  见他没有拒绝,谢星摇兴致大好,又一次抬头张望:“你看,那里有家冰糖葫芦!”

  晏寒来咽下被她塞进嘴里的小甜糕,如往常一般冷然轻笑:“谢姑娘不久前还口口声声说,只有小狗才会不知疲倦四下觅食。”

  “不要。”

  伶牙俐齿的谢星摇伶牙俐齿地哼笑:“小狗馋了也要吃东西,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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