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36

  月亮又大又圆。

  两人拜完月后坐在一起。

  李铁匠适才端东西时还唏嘘:“可怜姐弟二人。”

  朔绛倒觉得别有风味。

  他往年都在侯府过中秋,一切酒宴都有母亲安排下人张罗好,府里张灯结彩。

  热闹是热闹,可因着都是下人张罗的所以也不过尔尔。

  与别的节日并无不同。

  而这回跟金枝在僻巷过节,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团圆饼是金枝亲手烙的,里头包裹的豆沙馅是朔绛一杵一杵捣就的;

  用作零嘴的炒豆是朔绛自己炒的,火大了炒得有点焦糊,金枝念叨了半天“柴火不要钱哪?”;

  就连旁边点着的一缕广寒香也是朔绛为了中秋研究出的熏香。

  一粥一菜都自己亲手做出,虽然累,可当它们满满当当摆在桌上时,那种庆祝月圆的喜悦才从中一一洋溢而出。

  金枝也很高兴:“人多了热闹。”

  “人多有什么意思。”朔绛不以为然,“吵吵闹闹繁文缛节。”

  他想起侯府过节,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光是请安行礼都要半天。

  “人多有什么不好?我往年都是一人过节。”金枝声音低了下去。

  她很快又抬头,高高兴兴:“今年多个人就是不一样。”

  朔绛忽然想到金枝从来都是一个人。

  她那么倔,肯定不会去别人家过节,一定是自己一人在家里。

  每年月亮高悬,月华流转,满城阖家团圆,只有她独自望月。

  朔绛心里有点难过。

  他举起酒杯:“以后会好起来的。”

  “好什么好。”金枝有些好笑。

  月亮这么亮,也不知道背后多少黑暗。

  今晚月亮这么圆,像是一个耐心倾听的慈母:“其实乌衣巷的人,曾经说过我是丧门星……”

  金枝小时候爹就死了,到了继父家,继父的家也散了。

  后来陈婆婆收留了她,她终于有个短暂的人生居所。

  那时金枝生得美,举手投足自有一股贵气,

  让乌衣巷的孩童艳羡的同时也让他们生了距离感。

  于是就有孩童在外说金枝坏话“她是丧门星,谁沾谁倒霉!”

  星河迢迢。

  毛栗子在火里哔哔啵啵作响。

  “那时候我不信,我想我才不是呢!”金枝望着月亮心绪飘到过去。

  “我学着放下书本与孩童们一起打闹,学会了一切街巷粗鲁之语,学着跟她们叫骂。”

  她慢慢融入了市井人间。

  “没人再骂我了,直到……”

  直到陈大郎也死了。

  人们再次指指点点,说她克父、克夫,是个天生孤寡命。

  “愿意娶我的正经人很少。偶尔愿意来提亲的都是天残地缺。”

  金枝表面上满不在乎,心底深处某个地方还是会悄悄的担心。

  是不是自己真的是丧门星?

  朔绛心里一梗:“那,白大人是唯一一个?依誮”

  金枝点点头。

  唯一一个有官职、通文墨、还能接受她、许以正妻之位的男子。

  她摇摇头,将心里那些遗憾甩到脑后:

  “所以你要赶紧养伤,痊愈后证明给外人我并不是个丧门星。”

  风马牛不相及。

  可朔绛认认真真点头:“好。”

  两人举起酒杯。

  果酒甜滋滋的,不由自主就喝了许多。

  月光静静流淌,月华流转逐人,似乎满城的不公、愤懑、不甘也被月光藏了起来

  朔绛也将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其实,我爹,不喜欢我。”

  “我小时候舞刀弄枪,他瞧见极为不喜,只让我学文。”

  他似乎并不是学文的料子,常常磕磕绊绊,许多诗句背不出来。

  如今他学了文,他爹却又偶然用遗憾的目光瞧着他。

  金枝了然:这孩子说的应当是他被卖之前的生活。

  “老百姓家里自然是希望孩子科举功名,谁会喜欢孩子做个舞枪弄棒的粗人呢?”她安慰朔绛。

  朔绛苦笑。

  金枝不知道怎么安慰朔绛,只能劝他举杯。

  黄酒并不辛辣,经过小炉炖煮后只有绵长细腻的酒香。

  喝入口中甘甜可口,不小心便喝下去许多。

  金枝举着酒杯,醉眼迷离:“你说,我们与富豪簪缨世家共同生活在汴京同一轮月下,他们富贵,我们却落魄不堪。凭什么一切都这般不公?”

  她喝多了,咯咯咯笑着,也并不是想要一个回答。

  朔绛呆呆看着金枝。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小娘子同她这样生机勃勃。

  像野蛮长在野地的野蔷薇,

  长满尖刺闲依狂风。

  别的花温婉,香气逼人,花瓣被贵人采撷簪在鬓间。

  野蔷薇却在贫瘠的土地上顽强生长,倔强生出灿烂的花苞。

  她从不抱怨,

  少下点雨,她便少开花。

  天要刮风,她便将花苞合拢。

  顽强而灿烂活下来。

  只有旅人在长途跋涉中于原野上才偶然见这一簇盛放的野蔷薇。

  却无从采撷,只能惊艳于她的蓬勃。

  果子酒的香气越发蓊郁。

  朔绛趴在桌上睡着了。

  ——————

  雕梁画栋,正是封地的侯府。婢女们殷勤迎接上来:“世子来了。”

  朔绛应了声,往殿里进去。

  殿内红烛高照,有个小娘子正坐在窗前梳妆,她垂着头背对着朔绛。

  朔绛看不见她的脸,只看得见她发间的漩涡,还簪着一枚玉簪花。

  朔绛心里产生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他伸出指尖,女子的乌发柔顺,黑缎子一般又亮又滑,从他指尖滑落。

  女子嗔笑一声:“夫君!”

  朔绛从镜中看见她的脸。

  含情脉脉,盈盈似语。

  是金枝。

  !

  朔绛吓醒了。

  月色仍旧照在汴京这方小院里。

  他坐起来。

  原来他们喝多了,倒头睡在院里。

  旁边金枝伏在桌前,还在咯咯吱吱的磨牙。

  朔绛觉得好笑,笑话,他居然能梦见了金枝。

  更不用提在梦里她还唤他夫君。

  朔绛摇摇头,将这无聊的梦境置之脑后。

  他摇摇金枝:“醒醒!”

  金枝不回话。

  朔绛只好伸手过去,想将她扶进屋里。

  金枝嘟哝了一下,整个人都往朔绛身上靠过来。

  她迷糊间衣袖牵扯,雪白胳膊露了出来,似凝脂如软玉。

  朔绛有刹那的恍惚,他忙错过眼去收回手。

  最后只能将自己的外衫披到金枝身上。

  他宿醉未醒,脑子有点懵,很快又入睡了。

  谁知金枝又入梦来。

  仍旧在那间房里,她从梳妆镜前扭身,凝脂柔荑抓住他的胳膊,

  熟悉的触感让朔绛脑海里嗡一声。

  就像他重伤了那次一样。

  上次他受了伤,金枝也是情急之下攥住了他的胳膊。

  朔绛口干舌燥。

  镜前女子一无所知,她娇笑着斜斜往他怀里靠过来,

  原本扣着他胳膊的手也转为环抱。

  见他不动,金枝她仰起脸,嗔怪晃晃他胳膊:“夫君!”

  不对。

  这一切不对。

  朔绛残存着最后一点清明,将胳膊抽了出来。

  金枝娇嗔着白他一眼,眼角眉梢俱是温柔,

  见他不动,转而气鼓鼓伸出手去扯他袍角

  朔绛一时不稳,打了个趔趄靠在桌前,

  正将她圈在怀里。

  怀里的金枝红唇嫣然,眉角含情,

  让人忍不住想试一试那红唇是不是画上去的口脂。

  梦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他伸出手去。

  少年心如鼓擂。

  朔绛再也克制不住,看见自己伸出去的手颤抖着,想伸往她的唇珠。

  谁知金枝头一歪,躲开了。

  她反而张开嘴唇,

  伸出又尖又巧的小小香舌,

  将他的手指含住。

  她舌尖像一条灵活的小蛇,

  舔砥着他的手指,痒痒的。

  金枝抬头看着他,那一对挑起的凤眼里有挑衅,有妩媚,还有,还有勾人。

  朔绛全身的血都呼啸着沸腾起来。

  ◎最新评论: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少年你完了!你陷进去了】

  【啊!羞羞】

  【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

  【

  【笑死,怎么还做x梦了】

  【滴滴滴打卡】

  【

  【

  -完-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

第18章36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金枝完结+番外完整版章节

正文卷

金枝完结+番外完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