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结婚85
我打了肖珂的父亲。
是一时冲动,但也不是那么冲动,我看到他一脸嫌恶地说肖珂“自私恶心”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拳头先脑子一步挥出。
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他的眼窝,他被打懵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反击。
周江咏伸手要拦,肖父的拳头擦过我的眉骨,他个子一米七出头,和我一比跟个小鸡仔似的。我开始没头没脑的愤怒,抡圆了膀子打回去,瞬间拥挤的楼道成为斗殴场。有邻居被越来越大的动静惊到,打开一条门缝观望一会儿,默默地关上,竟然没有一个旁观者选择报警。
几个回合后,我利用身高优势将肖父钳制住,他趴在地上无法动弹,我们俩脸上都有伤痕,肖父的更重些。
“我要报警!我要让你蹲监狱!”肖父咒骂。
我忽然觉得没趣,跟这种人计较真掉价,我松开他的肩膀,站起身:“怎么,你送你儿子蹲监狱还不够吗?”
肖父一骨碌坐起来,指着我骂:“他不是我儿子,他是个变态!变态!”
我看着他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眶和脸颊,心中一阵舒爽,我抬手抹掉额角的血,扶正镜框,迈步下楼。
踏出单元门,周江咏与我并肩,他小声说:“邹老师,打得好。”
我鼻腔里哼出一声。除去和宁泓玩闹似的打架,我正儿八经的打架还是在初中,我其实不喜欢通过这种野蛮的方式解决问题,但不得不说,真的很爽。
心中盘旋的郁气去了七八成,我问周江咏:“下一步怎么办?”
“去临沂。”周江咏说,“看看学校什么样。”
“直接去还是……”我沉吟,“换个身份去?”
周江咏问:“比如?”
我想到宁清经常出的卧底任务,抚了下心口,说:“我们装作家长,混进去看看。”
“好主意。”周江咏说,“咱一起想个剧本。”
天色擦黑,我们走进路边一家麦当劳买个全家桶边吃边聊。
我拿起薯条蘸了蘸番茄酱,问:“周叔多大岁数?”
“四十二。”周江咏说,“邹老师你呢?”
“刚满三十。”我说,“咱俩扮成兄弟,看你这年纪,孩子差不多在青春期,正是不好管的时候。”
“行,我叫周江,你叫周澜。”周江咏说,“小雪和小夏在外面等我们。”
“你有个儿子,必须是儿子,不然我们没法进入男生区。”我说,“如果学校里男女分区管理的话。”
“好吧,我儿子是个同性恋。”周江咏说,“我们拟合肖珂的情况,假设他交过男朋友,男朋友把他甩了,他患上抑郁症想自杀。”
“OK。”我打个响指,“我们再设定细一点。”
于是我们坐在麦当劳的角落像一群编剧,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完了周江咏儿子的人设,一个胆小怯懦、易于控制的十六岁小男孩。
等我们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然午夜,我们慢悠悠走回宾馆,第二天上午十点半,我们飞往临沂启阳机场。
我额角斜着贴一个创口贴,下巴有一处擦伤,但我不想把自己裹得像个伤员,干脆不管其他的伤。
周江咏递给我一张纸巾:“擦擦,有血。”
“哦。”我抬起手用餐巾纸拭过下巴,留下一行血迹,是我刚刚无意识抠开了结好的痂。
我们没有立刻打车去清心修身学院,而是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拨过去一个电话,周江咏打的。他装作六神无主关爱儿子的中年父亲,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的儿子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电话进行了一个小时,我们耐心地等着,最后周江咏和电话那头的人定下一个时间上门拜访。
我咬了一口肉松面包,问:“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三点,学校门口见。”周江咏接过贺雪递的面包,嘲讽地说,“挺猖狂。”
“嗯。”我也没指望今天直接去,毕竟周江咏扮演的是个外地人,坐车辗转到临沂需要时间。
夏纤纤说:“老师,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看她憔悴的模样,答应下来:“好。”
“有事电话联系。”周江咏说。
我点头,和夏纤纤一起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
“老师。”夏纤纤不安地攥着袖子,“你觉得我们能把学弟救出来吗?”
“能的。”我说,“必须能。”
“我好担心他。”夏纤纤说,“他的邻居被折磨得精神失常,我怕他也……”
“你别说了。”我被她说得心烦意乱,“小夏,你能不能,”我咽下尖锐的词句,换上委婉的说法,“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从别人身上汲取信心,你能不能稍微坚强一点。”
夏纤纤怔怔地看着我。
我意识到就算我的话加以润色,仍然太伤人了,我说:“对不起我……”
“邹老师,肖珂说,”夏纤纤打断我的话,“他说如果他顺利出柜,我也要出柜。他说他帮我探路。”
我沉默。
夏纤纤继续说:“您也是同性恋对吧?您向您家里出柜了吗?”
这就有点冒犯了,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点头肯定我是同性恋,摇头是我没有向家里出柜。
“您为什么不出柜呢?”夏纤纤问。
我为什么不出柜呢?我扪心自问,是没有人值得我拼一把,还是我不敢?我先前爱慕宁清,如今喜欢宁泓,我都没有想过怎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我是同性恋”这句话,为什么我没有产生推开柜门的念头?
即便我父母不亲近我,我的七大姑八大姨除了逢年过节见一面,平日里根本不来打扰我,如此开放的环境,我依旧没有直白地对我弟弟说,我是同性恋。
为什么?
究其原因,或许我从心底就不认同我的性向,又或者是,还不够喜欢。我和宁清没有走到互诉心肠的那一步,我和宁泓目前处于分手的状态,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无论出于哪个原因,我确实没有向家里坦诚,我没有肖珂勇敢,那我凭什么教育夏纤纤呢?
“老师,我不是指责您。”夏纤纤说,“我想说的是,您是肖珂的光,肖珂是我的光。”
我没留心听她的话,心里琢磨着出柜的事情,我应该先试探试探邹海阳的态度,我爸妈不同意就不同意吧,反正我也不爱回家。寒假的时候我和我弟在gay吧玩的时候,邹海阳好像问过我什么话,但是我喝得有些多,记忆仿佛被扯碎的纸张,东一块西一块的,拼不起来。
“老师,我们回去吧,有点冷。”夏纤纤说。
我下意识回答:“好。”
春天的气温忽高忽低,今天的风格外大,吹得人四肢冰凉。我吸入一口寒气,涤荡肺腑,头脑清明,我出柜的事往后放放,当务之急是把肖珂带回学校。
一年前我救下的孩子,决不能废在这种宣扬歪理邪说的学院。
“我家里人逼我硕士毕业前把婚结了。”夏纤纤突然说。
硕士毕业前?
这学期是夏纤纤的研三下学期,那不就是七月份之前?我问:“跟谁?”
“不知道。”夏纤纤说,“可能是某个他们找来的男人吧。”
“这么做是违法的。”我说。
“他们说,结婚只为了要个孩子,只要我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他们以后都不管我了。”夏纤纤说。
我震惊于夏纤纤家长扭曲的脑回路,不把人当人,强迫她做个毫无感情的生育机器,这是地狱哪一层爬出来的魔鬼?
夏纤纤说:“老师,我不想嫁给某个陌生的男人。我可以嫁给你吗?我给你生个孩子,然后立刻离婚。你不用顶着压力出柜,我也解脱了。”
此时此刻,我震惊得失去了基本的语言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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