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非27

  梁孝先是当朝老臣,也是最受皇帝信任的老将。他的一举一动,何尝不是代表着皇帝的意思。梁孝先调查陆坤,皇帝必然也是知道。

  而在此关头,他受重用,大多也是有皇帝授意。目的自是显而易见,无非是怕陆坤倒台后,朝中力量只剩以梁孝先为首的一众老臣与王家。梁孝先又常年征战在外,难免出现王家一家独大。

  而他,不过是其间一颗制衡的棋子。如今有皇帝授意,他的青云之路自是可平稳顺遂。可是君心难测,纵使梁将军真心有意提携他,可若有朝一日,他的动机威胁到这种平衡,一定会有另一颗棋子来代替自己的位置。

  所以,有些事,只能他自己烂在肚子里。有些局,也只能他自己来布。

  容市隐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故意道:“梁将军如此提携下官,可是有旧友的缘故?”

  梁孝先看了容市隐一眼,责怪道:“你这娃娃,也忒多心了。老夫如今同你说这番话,无非是站在一个长者的角度劝慰几句。至于扶持你,只是不忍一棵好苗子长歪了。”

  “下官多谢梁将军知遇之恩。”容市隐抱拳欠身,又犹疑道,“可是,今年絮南水患,乃前所未有,下官之前的论述,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万一……”

  “你怎的也这般吞吞吐吐起来了,老夫说你可以,你就能行。”梁孝先斩钉截铁道。

  “谢梁将军如此信任,下官一定不辱使命。”梁孝先起身拜谢,“只是下官尚有一事不明?”

  “你说?”

  “梁将军当初说要下官在陆坤之事上帮忙,可如今我在陆坤手底下已做了不少事了,您却还未安排我任何事?”容市隐道。

  “把陆坤的事情做好,便是已经把我安排你的事情做了。”梁孝先高深莫测的笑笑。

  “下官愚钝,还望将军明示?”容市隐皱眉不解。

  “如今我对陆坤罪行已掌握的差不多了,但是还差一个时机。陆坤树大根深,不可能轻易拔除。纵使陛下圣明,可悠悠之口又如何堵的住。朝中众臣,许多是陆坤党羽,难保不会有人借机生事。如今朝中人人皆知,你同陆坤一派,所以我需要你在我当众揭发陆坤时,以陆坤亲信的身份站出来,让朝中众人无话可说。”梁孝先停了停又道,“看似你是最无关紧要的一环,可却也是最举足轻重的一环。”

  “可是陆坤为人谨慎,并未与下官留下我二人交互证据。到时空口白牙,若无人信我又如何?”容市隐道。

  “这不用担心,老夫到时自会有证据交予你。”

  许久的静默,二人心里各有思量。

  “你同那陆家公子是何关系,平日见你并不像是喜爱交友的,怎听胡忠说,你二人可是日日腻在一起呢?”梁孝先饶有兴致的问道。

  “下官……”容市隐一时哑然,没想梁孝先竟会如此八卦,“陆公子为人热心良善,而且陆坤让下官带着他,所以便走的近了些。”

  未待梁孝先答话,容市隐又道:“将军,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那陆公子心地良善,又单纯至极。陆坤之事,他并不知晓,可否能饶他一命。”

  “你可知那陆坤之罪,是诛九族的重罪?”梁孝先。

  “可……”

  “今日就且议到这里,但望你以大局为重。”梁孝先打断他,并未留下一个确切的答案便离开了此处。

  ……

  “容大哥,你今日怎的来了?”如意兴奋的迎了上来。

  “恰逢今日有空,便来看看你。”容市隐看着如意的笑脸,亦是缓了脸色,道,“我交代你制的药物如何了?”

  “已经制好了。”如意献宝似的将两个瓷瓶递给容市隐,解释道,“黑色是解药,白色是毒药。这药物不会夺人性命,但每七天便会发作一次。发作时,首先会致幻,将其生平最痛最怕之事一一放大。接着其五感会变得异常灵敏,在幻觉之中人会渐渐痛苦致奔溃。但为防止其陷入幻觉疯癫,又会有百蚁钻心之痛使之从幻觉中脱离清醒。待人清明之后,复又循环。”

  容市隐看着手里的药瓶,赞道:“当真是奇药,攻的是人心罪恶。这药唤作什么?”

  “还没有名字。”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如意道,“不若,就唤作‘无畏散’。若人心无畏,这药自然无用。”

  “好。”容市隐笑笑,“那我今夜便试试这无畏散。”

  正要转身离开时,却被如意唤住,又递上了一个较之前小了许多的瓷瓶,道:“容大哥,这个是玉灵丹,是索玉氏圣药,世间只此一丸。虽不至世间传闻有活死人肉白骨功效,但却能解百毒,也是治百病良药。”

  看见女孩眼里的诚挚,容市隐也不再推辞,大方接下,道:“多谢。”

  城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小院里,传来一阵阵像是兽类的低吟。容市隐坐在上首,看着面前的痛苦到面目扭曲、却因被点了哑穴而说不出话的男人,朝着周围面色惨白的众人道:“诸位大人,先时都是朝中赫赫声名的人物,却因识人不明,替人做了替罪羊。下官实在是于心不忍,因着钦慕之心,将诸位大人救出,还希望各位好生安置在此处,日后,必有机会再造功绩。但为求个安心,还希望各位大人配合,饮下面前这杯酒,日后仕途无畏。”

  话音一落,四周便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出几个黑衣人,各个手里都捧着托盘,在容市隐眼神示意下,当着众人的面将无畏散倒进了酒杯中。

  “你这黄口小儿,忒过嚣张。”离容市隐最近的一个中年男子,面色愠怒道。

  容市隐似是谈天一般笑着道:“对了,各位大人流放的家眷,我也一并解救了回来,此刻应该已经休息了。诸位大人若有不虞,想必家人也不愿独活。”

  众人看着容市隐风轻云淡的笑容,其中一个颤颤巍巍的端起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慢慢的,接连好几人都将加了料的酒饮下。只先前说话的男人,对着容市隐怒目而视。

  后者慢悠悠的自椅子上起身,走到中年男子面前,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匕首。在众人尚未看清时,刀刃已插在了那人的胸膛上。容市隐接过侍从递来的手帕,仔细的擦着手,吩咐道:“想来张大人一人路上独行,肯定孤独。你们去将嫂夫人和两个侄儿也一并接来,陪着张大人,也算是团圆。”

  那些官员早已经吓的呆滞,不知谁第一个开口道:“以后必唯容大人马首是瞻。”

  容市隐轻声道:“大人哪里的话,以后还要劳烦诸位多照顾。”

  ……

  翌日,适逢容市隐休沐,因前日夜里噩梦不断,早上难得的贪了会儿床。还尚未完全清醒,便听见有人在院里喧嚣。

  容市隐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蒙住了头。心里不禁埋怨道,这府里下人何时这般不懂规矩了,改日一定要给刘伯说一声,好好教导教导。

  想着,又渐渐睡了过去。可未完全入梦时,院里喧嚣的声音竟已转到了卧房门口。迷迷糊糊中,只听见卧房的门似乎被人打开,有人轻手轻脚的往床边走来。

  许是那人的气息太过熟悉,容市隐提不起半点防备之心,依旧是半梦半醒的感受着那人站在了床边。心中腹诽,刚刚都那么吵,这会儿像猫一样有啥用。

  对方的手捏住了自己蒙在头上的被子,被子被猛然拉开,一股强光刺得容市隐睁不开眼,但却也正式清醒了。微微适应了下眼前的亮光,容市隐并不起身,只是皱着眉死命的瞪着坐在床边的始作俑者。

  陆梵安看着躺在床上生气的容市隐,憋着不敢笑,这人莫不是有起床气吧。平日里一生气脸黑的跟阎王一样,就算不生气,也是冷硬的不讨人喜。累的他时常为那张脸抱不平。

  怎的这会儿竟会这般可爱,气鼓鼓的就像是被人抢了糖的小朋友一般。若不是还存着些理智,真想上手捏捏容市隐的脸。

  怕自己真的做出会让容市隐杀了自己举动,陆梵安又把容市隐的被子往下掀了掀,像是哄孩子一般道:“没想到容大人竟然也会赖床,赶紧些起。今日明玉楼推出了新的糕点,听说材料全是从番邦得来的稀奇物什,只有一百份哦。去迟了就没了。”

  容市隐又闭上了眼,陆梵安瞪大眼睛愣了半晌,正准备再唠叨的时候,容市隐直直的坐了起来,道:“走。”

  门口的胡忠伸长着脖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一直等着陆梵安自家大人裹成团扔出来。

  可却怎么也没想到,陆梵安不仅没有被扔出来,还满面春风的将容市隐也带走了。

  只留下他一人不解的看着二人并行的背影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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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非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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