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时年少（一）5
“你到底去哪了？这么多年，过得好吗？”关锋越说越动容，索性扭过身子注视着他。
季安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沉默些许，垂下眼睑终于开了口：“绿灯了，走吧。”
“……”关锋神色一黯，但随之又提起精神：“好！你要去哪？说地址就行，我可是行走的导航！”
他努力带动着气氛，奈何季安然全然没有反应。车厢里不由大为尴尬，关锋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绞尽脑汁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随便找个快捷酒店就行！”季安然抱着自己的背包，总算主动开了口：“你什么时候退伍的？”
关锋显然对这两句话都极为关心：“跟你退学的时间一前一后……不是，等等…你找酒店？是没住的地方吗？”
“我在这怎么会有住的地方？”季安然不否认反问一句，话一出口才觉得心酸。明明是自己的故乡，却无自己的容身住处。
“抱歉…”关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长这么大他从没像现在这般窘迫过。要搁在其他人身上，他早就闭上嘴，决不再多问一句了。
可眼前的人是季安然！那个从少年时期闯进自己世界的季安然！自己满世界搜寻都搜寻不到的人，别说对方不想说话，就算是恶语相向，恐怕自己也是乐意至极的。
关锋仔细端详着身旁那张精致的脸，硬着头皮问道：“那是什么原因，怎么回来了呢？”
季安然倚在靠背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敷衍：“一言难尽。”
“额……”关锋真的是被打败了，实在是没有话题在可以找了。他认命的点点头：“等你有时间再说，你累了先休息一会吧。”
“好。”季安然调了调座椅，当真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来。
其实他并不累，只是对于跟关锋重逢的这件事还没有消化下去。过往的记忆，支离破碎的唿啸而来，季安然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状态来面对。
他侧过头，眼睛悄悄地打开一道缝，偷偷地打量着开车的男子。
五官更加硬朗了，鼻梁高耸，面如刀削。头发跟以前一样浓密而干练，结实的肌肉并不能被那层薄薄的衬衫遮藏住。借着被车玻璃稀释不少的阳光，隐隐约约间，似乎那个身穿迷彩服，嘴里咬着哨子的教官又走了回来……
“……班长是哪个？”
那年的阳光像今日一样大，一列列军训的新生摆着整齐的方队，昂首挺胸站在操场迎着太阳挥洒着汗水。
最前排一个戴眼镜胖胖的女生怯生生的举起了手：“教官…我就是…”
“你？”关锋大跌眼镜，他看着面前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女孩，强忍住笑意点点头：“团支书呢？不会也是女生吧？”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最后面的一排默默的走出一个男生，尴尬的看着他：“报告教官，我是团支书！”
关锋的眼睛从班长的身上挪到那个男生身上去，年少的他在部队沾染了一身痞气，坏笑的打趣道：“哟！还真是个女生呢？”
那男生就是季安然，眉清目秀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顾盼流离。被迷彩帽压下的头发软趴趴地盖在额间，乍一看还真的以为是个女孩子。
年少的他觉得是受了莫大的屈辱，想要反驳却又不敢开口。闷声紧闭着嘴瞪着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教官，胸口起伏好像随时都想炸毛。
关锋大觉得有意思，几步走过去绕到季安然的背后，捏了捏他的肩膀：“都是爷们儿，别这么小家子气，开个玩笑嘛！”
季安然并不领情，僵硬的身子抗拒的一摆，似乎在叫嚣着自己地不服气。可惜，没能摆脱那两只贱手。
“从今天起，你就是你们班的方队队长！”关锋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排斥，掌心感应着少年瘦弱的骨架，恶作剧的使劲一捏，面前的少年闷哼一声，竟是强忍着扛住了。
关锋更感兴趣起来，终于不再捉弄他，低下头小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6章 那时年少（二）
季安然赌气的不理会他，装作没听见。却不想，下一秒只感觉脖子上一紧一松，从小戴到的大的吊坠竟是被人解了下来。
他大吃一惊，回过头仰视着教官，怒气冲冲地说道：“还给我！”
“站军姿谁让你随便动了？”
关锋怒喝一声，声音之大震得季安然耳朵都嗡嗡作响。他打了个寒颤，像是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红着眼睛委屈的又转回去，重新笔直的站好。
“军训之前不是通告过了吗？不许带任何饰品！”关锋的话音降下来，听不出什么脾气。
季安然犹豫了下，看了看前排的女生，压低声音小声嘀咕道：“班长脖子上也带着呢……”
少年刻意压低的腔调还带着一丝奶声奶气，关锋被逗得只想笑，躲在他身后憋着笑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一个男生干嘛跟女生比？”
“你……”季安然为之气结。
“说话之前要先打报告！”关锋像是捉弄他上了瘾，声调再次勐地提高。
猝不及防，季安然又打了个哆嗦，心里气的恨不得把身后的人给撕碎了。他攥了攥拳头复而又无力的松开，不甘心的哼了一声。
“噗——”关锋终于没能忍住，还是笑了出来。他喷出的气流刚好落在少年的后颈，站在前面的季安然简直都要抓狂，真的是太恶心了！
“还给你也容易…”关锋拿着吊坠的链子绕过季安然在他眼前晃了晃，逗趣地说道：“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季安然真真是烦死这个人了，眼睛一转，报复似得深吸一口气，把嗓门提到最大：“报告！我叫季安然——”
长长的尾音在操场远远传开，就连隔壁班都忍不住看过来。
关锋恶狠狠地将周围探究的视线一一瞪了回去，终究脸上还是挂不住，狠狠的在手里攥了攥吊坠，耍赖的报复道：“我反悔了！”
接着车子行进时被照射的斑驳光影，季安然漠然地盯着对方脖子上的吊坠，吊坠在那次军训时便被对方挂在了脖子上。只是没想到，至今还带着。
到底，他还是没还给自己……
他直起身子，收回视线冷声问道：“刚才都经过了两家酒店了，你确定前面还有？”
“咳咳…”关锋轻咳一声，脸上稍有些许被揭穿的尴尬，煞有其事的说道：“你睡醒了？前面还有一家更好的，我住过！”
季安然不想反驳，用行动证明态度，他解下安全带，顺势说道：“那就在前面放我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没跑出去几百米，如家酒店橙黄色的招牌便出现在眼前。
关锋看着那块招牌，简直想要爆粗口。无奈，他只好不怎么情愿的踩下刹车。
副驾驶上的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伸出手就要去拉开把手。
“安然！”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关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季安然漠然的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拉着自己手腕的手。
关锋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自觉地松开了。他退而求其次的说道：“我没想怎么样，只是…留个联系方式都不可以吗？我保证不打扰你！”
季安然低着头掏出手机，关锋的样子实在太过于卑微，他无从拒绝也不想拒绝，想了想低声说出一串数字。却不料，对方随之播了过来。
“关机了？”关锋狐疑的看着他。
迫于无奈，季安然勉为其难的摸出手机，极度不情愿地按下开机键。
不晓得徐绍是不是动用了什么软件，竟然能在开机的一瞬间立刻打进来，屏幕登时亮了起来，那两个看见就再带引火的字眼充斥在眼前。
接电话也不是，拒接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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