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53

  谢允从他猖狂的笑容中隐约察觉出了一批不对劲,也跟着跳下马来,可眼下剑架在父皇的脖子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轻声央求道,“五弟,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父皇的吗?听我的,把剑放下,好不好?你要储君之位,我让给你就是了!”

  到了这一步,谢稚哪里还肯听他的话,缓缓步至永庆帝的身后,剑刃又往里靠近了一些,能清楚地听到皮肉被划开的声音,鲜血顺着剑脊缓缓而下,啪嗒啪嗒滴落到地上。

  “不,不要。”谢允见状,一时也慌了神,上前打算去夺谢稚手中的长剑,却被他一脚狠狠地踹倒在地。

  今日逼宫是因为谢稚信誓旦旦地说起,相国裴子石欲同其他朝臣们联手,上折弹劾太子为政不勤为政不公,难以堪当大任,先废之而后立。偏偏谢允又是个耳根子极软的人,听风就是雨,稀里糊涂地,也就听从了谢稚的安排。

  “五弟!”谢允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这样做!弑君杀父,大逆不道,你就不怕为天下笑吗?”

  “我想要的,不正是父子相残吗?而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抛去太子之位,怕是连个草包都不如,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自然不会明白我的艰辛。论学识、才干、武艺,你哪一样比得过我?你的母亲是孝仁皇后,而我的母亲不过是浣衣局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你就可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而我却只能做一滩任人踩踏的淤泥!”谢稚笑着笑着,眼里却渐渐爬满了泪水,隐忍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才觉得,人生方可如此淋漓尽致!

  “到底是因为什么?竟让你如此记恨朕?非要致朕于死地?太子逼宫于你而言,又有什么牵连?”永庆帝的喉结微微动了动,滚烫的血液缓缓流回心间,目光死寂,“朕不想听什么苦衷,你若不想说,朕也不逼你。但是阿稚,东宫之位并没有你想象地那么美好,你哥哥而今能做到这个位置上,他所遭受的苦难,是你选选无法企及的。平心而论,朕膝下这么多的皇子,他们的母亲,有出生高贵,更有生来卑贱的,但朕都一视同仁。阿琛的母妃也同为宫女出身,但他却与你天差地别!”

  永庆帝最后一句话,份量极重。但凡知羞的人听见脸上必然挂不住,更何况谢稚又是这种争强好胜的性子,生平最讨厌父皇说贬低自己的话。

  “父皇那么想知道,那儿臣就说给您听。还记得当年儿臣的母亲因何而故?所有人都认为是暴病身亡,连您也是这么说的。”

  “父皇,您说母亲脖子上那一圈淤青又是怎么来的?母亲前脚才从皇后的宫里出来,不过才一日,人就没了。这么多年了,您每每提及母亲的死因,为何总是避之不谈?您明知道她的死另有蹊跷,却任由凶手逍遥在外?如今孝仁皇后已经故去七年了,父皇当真不肯还母亲一个公道吗?”谢稚说完,再没有了先前那般的愤怒,眼里只剩下悲凉。

  “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永庆帝声音有些颤抖,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父皇,您为什么是这样的神情?”谢稚忍不住嬉笑起来,“是不是很意外?那……这到底是不是儿臣一直苦苦在寻的真相?”

  “朕再问你一遍,这话都是谁告诉你的?”永庆帝的声音也渐渐轻了下去,脑海中浮现了多年的场景,心境凄凉不已。

  终究是隐瞒不住了。多年前,永庆帝在一次醉酒后宠幸了谢稚的母亲。谢稚是在浣衣局长大的,等年长一些,才被接回宫居住,哪想没过多久谢稚的母亲便去世了。孝仁皇后是个极其强势的女人,从前谢允经常因为一点小事而被骂得狗血淋头,若是气在头上,连永庆帝也不例外。

  但又忌惮其娘家的势力,许多时候永庆帝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连接谢稚母亲搬回宫来住,给个名分这样的事,永庆帝都连着求了三个月,好话说尽。谢稚母亲出身卑微,在宫里连个上等的女官也比不上,虽然有了位份,但依旧受尽各个宫里的欺压,又有孝仁皇后羞辱她,说是她先勾引的永庆帝。谢琛母亲不堪受辱,从皇后宫里出来以后,便以一束白绫了结了自己。

  但这些事,少有人知道。

  “父皇,您不需要知道是谁,忏悔的话,还是留着到地底下,见了儿臣的母亲再说吧!”

  谢稚目光凶狠,握着长剑的手,又紧了紧,正欲动手时,却听见远处隐约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却见谢珩一身玄色夜行衣,立于城楼之上,衣袍在夜风中微微飘拂。

  “住手!”他脸色阴郁,声音清明,响彻天际。

  谢稚不由自主地往城楼上望去,冷冷笑道,“又来一个送死的,不自量力!”

  谢珩轻轻挥了挥手,只听见四周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细听却是士兵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稍一会儿,便见弓箭手们从宫门鱼贯而入,里三层外三层,将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宫门之外的两千叛军,却毫无动静,没有半分抵抗之力,不战而败。

  有人从外头连滚带爬地来到谢稚的面前,灰白色脸孔上沾满了血渍,哆嗦道,“辰王殿下,弟兄们都降了……”

  此事的谢稚也有些慌了神,一脸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士卒瘫在地上,浑身抖得厉害。响起方才的情形,真叫人惊魂未定。原本安静在城外待命,殊不知谢珩突然出现,领了数百名弓箭手,将羽箭对牢了他们。跟着谁不是卖命,横竖都是死,只为了吃一口饱饭,若不是谢稚信誓旦旦,允诺在前,他们也犯不着因此白白送了性命。原以为谢珩只是虚张声势,可竟叛军意想不到的是,除了弃械投降,其余皆格杀勿论。

  这样一来,叛军们开始自乱阵脚,更有人笃定,没有永庆帝的允许,谢珩不会,也没有胆量这样做。而当邢谦亲手张弓射杀了其中一位顽强抵抗的士卒之后,才算安静了下来。

  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分开两边,谢珩缓缓地从远处走来,而此刻永庆帝已经成了他手中的人质,和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为什么是你?”他问,“这些御林军又是怎么回事?”

  谢珩道:“五哥,从一开始你就错了。国在家在,国破家亡,这些御林军因为受你挟持而受降于你,但是他们更清楚,自己的责任所在。”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谢稚实在想不通,这帮蠢货竟然不顾家人的性命,也要跑来趟这浑水。

  “上回,我奉父皇之命去青州查贪污行贿案,其中牵扯出来的官员,大大小小,不下数百人,收缴上来的银两,更是数以万计。我把这些银两通通分给了御林军的兄弟们。而今太平盛世,百姓丰衣足食,为什么他们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去拼一场根本就没有胜算的厮杀?五哥以为拿他们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他们就能臣服于你?可谁的心中又怎会没有卸磨杀驴的顾虑?”谢珩看了一眼谢稚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禁有些黯然伤神,朝他缓缓伸出手去,“五哥,收手吧!把剑给我!”

  他最后一声嗓音极重,也令在场的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众皇子中,谢珩的脾性与永庆帝最为相近,在他的身上,永庆帝能清楚地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谁不曾是个鲜衣怒发少年郎。而今上了年纪,永庆帝身上的杀伐之气少了许多,喜怒皆更是不形于色。唯独谢珩,少年气盛,血气方刚,正是如日中天。

  先前冯映兰出逃梁国,是谢瑞派人出手截杀,而这些日子,谢珩也一直在试图找出杀害沈归念的真凶。更有苏呈怀进宫陪读一事,又岂止是表面上的惩戒,谢珩的心中早有打算,一旦冯映兰通敌叛国的事情败落,那么谢瑞这个幕后主使也终究会浮出水面。眼下唯有金蝉脱壳才是最好的办法,谢瑞急着摆脱嫌疑,必定会想办法转移他人的视线。而正当谢珩为此事冥思苦想的时候,太子却突然逼宫,令人措手不及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谢瑞的手段。

  大概谢稚也猜中了是什么样的结局,但母亲的仇恨,不得不报。正欲动手的时候,一只羽箭嗖地一声,从城楼之上飞窜了过来,狠狠地将谢稚手中的利剑击飞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御林军给擒住了。

  看着父皇终于脱险,谢珩才算松了一口气,连忙跪地请罪,“儿臣一时情急,自主主张,还请父皇责罚!”

  永庆帝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又轻轻地拍了拍手背,脸色虽然冷峻,但语气和蔼了不少,“无妨,你受累了,先退下吧。”

  谢珩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了下去。永庆帝轻轻挥了挥手,“把太子先带下去,看押在天牢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得探望!”

  此时的太子早已经被吓得面如土灰,浑身更没有半点气力,任由两个御林军将自己连走带拖拽了下去。其实永庆帝对于太子逼宫一事,也并不是毫无征兆,从那日谢稚突然进宫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出了一丝异样,更有今日说的这番话,若不是有人故意从中挑唆,谢稚根本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印象中,这个儿子并没有那么争强好胜,就连江州,也是他自己主动请缨去的。

  恶意挑拨起两兄弟间的纷争,可见此人居心叵测,为得就是两兄弟见斗地你死我活,翁蚌相争,而最终渔翁得利。

  “朕最后再问你一遍,这些事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说出来,朕可以饶你一命。”永庆帝缓缓开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稚,“此人用心叵测,你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他这么做并不是帮你,更不是为让你替母亲洗清冤情,报仇雪恨。”

  一夜之间,数以万计的御林军就像凭空消失了那般,连个影子也见不到,而今死守宫门的是往年随着苏呈怀远赴关外,出生入死的老兵、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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