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4
只第一面起,觉得她温和又柔软,在人前安静坦然,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不过一个人的时候会想很多,想不通就憋着。
关于不认同,关于不联系,每一件尖锐的事都不会提出来。
但又都会给她带来不安全感。
·
晚上六点多池岛接到的电话。
江承晦说当时回来,跨国航班至少要十二个小时。
加上与家人团聚,倒时差,转乘过来,再见该是三两天后。
隔日中午她出校门,养成了习惯,先看一眼对面街角。
目光拨开来往车辆,纷乱行人,树旁停着那辆盼了好久的黑色汽车。
没想到他到得这么快,他的出现他的等待,和其中没有人知道的关联,都令她觉得之前种种不值一提,噩梦醒来喜不自胜。
池岛穿过街道跑过去,快到的时候停下来,平复着呼吸。
车门从内至外敞开,江承晦上身斜倾过来,他今天系着深灰的粗花领带,以宝石别针固定在衬衫两枚纽扣之间,因而鼓出一道弧形。
池岛很快移开眼,就知道这人怎样都别致好看。
“晚一些见到也没关系的。”
她想说要好好休息,一出口成了推却。
车缓缓倒出停车位,前往更通畅的柏油路。
商业街再萧条也是商业街,到了午高峰,狭窄街道前后响起拉长的车笛,一声盖过一声。
车被挡在红灯前,人从车与车的间隙穿过。
江承晦看着路况不焦急,不烦扰,她字里字外透不出原本的意思,他却好像能跟她从表达信息的源头想法方面连接上,语言在其中作为辅助工具,“不耽误。”
他侧头看了一眼她右手裹着纱布的食指。
“砸伤的?”
太准了吧。
池岛恍惚点头,换在别人身上,自己绝对看不出来。
手指砸了一记,从昨天下午僵到现在,她不敢动一下。
睡着了梦里还惦记,怕压到,从小到大好像就没见过身上流这么多血。
事件发生经过实在没出息,连一个哑铃都接不好。
她努力毫不在意地讲出来,手指尖都缩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难堪。
走走停停,终于出了商业街。
信号灯转红,两旁一晃而过的车辆像光一样流动。
江承晦就坐在旁边,听她说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手松开了方向盘。
“我看看。”他注意到她拉到下巴上的校服拉链,调高了车内温度,又问疼不疼。
距离很近,池岛确定自己的伤口正隔着纱布被注视。
也能看到他眉骨下眼脸的窄长痕路,记忆中的模糊轮廓被清晰定立。
她想他真的很特别,伤口有多难看,她也不是不愿意唱反调,心里百般抗拒,到头来嘴上一个音都挤不出来。
回答后面的询问时她下意识点了点头,立马止住又摇头。
“没有一开始疼。”
除了揭起医用胶带时轻微的响动。
后面纱布被解开,涂了紫药水的指尖露出来,片刻纱布缠好。
池岛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伤口的知觉,只是左胸有树枝头要冒还不冒出来的新芽。
“好快。”她低头去看,经过他手的纱布服帖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可以对右手安下心,缓慢动一动了。
江承晦轻笑了下,沿路驾驶,“别沾水,半个月左右能恢复。”
“那如果不小心沾到——”
池岛顺话提问,脑袋刚要仰起来,看到江承晦摸了她发顶。
不到两秒,很轻,像空气一样根本发现不了的触碰感。
还好话尾可以停在“沾到水”,也可以停在“沾到”。
属于常见的语病,不会有异样,不会被发现因为一个平常的举动,她看起来格外在意,心里细腻到不行像被烫到。
还是十分冷静,正常的。
江承晦手掌自然地落在驻车档上。
跟她说“小心些。“
池岛不可自制地仍想着他刚才的触碰。
她会照做。
江承晦停下车,“中午吃烤肉?”
附近倒是有清淡菜馆,对于营养均衡的女生来说是不错选择,池岛在例外行列。
“我都可以。”
从一上车池岛就忘记问要去哪里。
后来意识到,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江承晦带她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好了。
“下午我可以晚一会儿回学校。”
池岛先下了车,周围分外陌生,即使是小城也有没到过的街。
几秒钟便不自在,她绕到车另一侧,等江承晦下来,“因为今天有运动会。”
“但是我身体带伤,不好上场,只能做个不能奋战在第一线的后勤人员了。
“老师有些可惜,其实我觉得还好,后勤是很重要的一环。
“同时还没有像选手那样几点几分必须到场的时间限制。”
听她漫无目的,想起什么说什么,最后也能形成完美闭环。
江承晦第一次产生似乎生活里那些零零碎碎会有趣的念头。
“取个东西,后备厢里。”他临时处理了几通未接跟池岛说。
率先猜到手提箱。
池岛有点好奇手提箱里装的会是什么。
十次见到江承晦,九次它都在。
但应该不是手提箱,否则江承晦会直言。
她走过去,车后备厢门自动缓慢上升。
不大的空间,放着一个蛋糕盒,透过顶端透明塑料板,能看到里面的白奶油和车厘子。
今天不是节日,他们之间也没有特殊日子。
她站在原地看得发怔,在书吧时的别扭,后来满城找这样一块过了时机的蛋糕,产生的不落痕迹的遗憾,都有人明白。
这一生仿佛要经过很长时间的预演,到了某一刻才能真正感受到,活过来了。
池岛没办法去准确表达出江承晦之于她的存在。
可能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从前现在以后都和她毫不相关,却又对她很好很好。
这份好,只有她自己知道,所能做到的也只是死死记住他的一切。
“拿上了?”江承晦下了车过来。
看她比一只家养的猫还容易受惊,缓了两秒,拎也不是端也不是,最后抱住蛋糕盒。
他抬起手臂扣上后备厢盖,“订好了桌,走吧。”
池岛大抵还不在状态,听他说走,垂着脑袋,一个劲地往前去了。
烤肉餐厅不大不小,一共三层楼,位于街转角他们身后。
快下了台阶,走到人行上,她还别着头要一条路走到底。
“餐厅在这边。”
江承晦跟她走了一会,越走越歪,不指望发现了,忍不住帮她拎清过来。
“哦,”池岛迟钝应了一声,“谢谢。”
“不用。”
江承晦比较担心烤肉餐厅前的两级台阶,稍微有些陡。
她低着头,也没在看路。
估计连面前的餐厅是不是经营烤肉都不清楚。
“谢谢。”
池岛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小小的。
“不用。”江承晦惯听人道谢,回答起来却实在生疏。
他走上台阶,转头看池岛掉在身后,一路跟只盒子交流。
开口提醒的间隙,她三两步迈上来。
尽管她低了眼睛,但还是能看出是笑着的。
正午时分的长街短巷亮亮堂堂。
池岛进了餐厅,在三楼以竹帘隔断的小包间坐下的时候,心里莫名有点踏实。
果然江承晦在就是不一样,一切井井有条,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她不迷路了,还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一眨眼,几步路,就从外面坐到了餐厅里。
“一会儿,我可以吃两块蛋糕吗?”她小小要求。
隔着方桌,对面的江承晦将菜单递给她。
他把外套脱下来寄放存衣处,穿着衬衫,放在别人身上会显得斯斯文文,干干净净。
但他不会,宽阔的肩膀,结实修长的手臂,看起来和这类青年人丝毫不沾边。
江承晦非常养生地倒了杯大麦茶,不假所思道,“不可以。”
浅栗色茶汤从紫砂壶流进杯子里,停在六分满。
带出了近似咖啡茶的清香。
池岛做不出决定,将菜单又推给江承晦。
看他点餐,在旁边不放弃继续讨价还价。
“或者一块半行不行?”
上回没吃到的一块蛋糕一定要补回来。
这次可以少吃一点,她艰难地做了这个决定。
江承晦问吃不吃牛肋条羊排翅中培根,要什么蘸料和主食。
她都点头都可以,一点不挑食,完全不存在主见,除了执着于蛋糕并渐渐降低底线。
“那就吃一块零一口可不可以……”
服务生没忍住噗了一声。
江承晦依旧很有原则性地不松口。
“我给你烤肉吃吧。”放下菜单,他摇头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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