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77
自分开,之后忙起来,她很少再想起江承晦。
这份感情已经被仔细剖开,态度肯定的拒绝,大概在她察觉到某一天和他不再联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时,他早已明白这个道理,浮现心头很多次。
在那天夜里,池岛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到江承晦了。
改掉高考志愿,去他永远不会去的城市,天南地北,躲得远远的。
可当蓝莹问起去打耳洞的时候,她想起他当初坐在身侧,拿了耳坠在她耳朵上比着模样。
又想以后能够总是和他相见该有多好。
七月十六日,池岛提前一周跟老板打过招呼,请了两天假,去山城。
没有提前联系,她不怕落空只担心推拖。
出了地铁将近中午,蝉鸣又亮又长。
日光毫无遮蔽地照在脸上,她喝下几口冰水,手心冰凉,身上其他地方都是另一个极端的热。
一直以来,池岛很少给江承晦打电话,现在拨过去了,没接通就开始紧张。
犹豫要不要挂断,下一秒,那边接起电话,她一颗心直接悬到空中。
开口是排练过无数次的话。
“你在山城吗,现在忙不忙,我正好路过这里,想取回欠条。我下午一点多的车,马上要走了,你要是忙,就给我一个卡号吧,如果不忙,现在也在山城的话,我想亲手还给你,我们应该还是朋友的吧。”
电话里一片安静,江承晦没拒绝,也没有应下。
他似乎倒着时差刚睡醒,倦怠藏到了声音里。
“我在相亲,美术馆。”
池岛提前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不包括这一项。
“……那我可以过去吗。”
从地点能判断出,相亲对象喜爱绘画,或者作品就展示在美术馆。
她说不清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的,想见一见江承晦,也想见见适合他的人选。
并非周六日和有活动举办,美术馆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参观。
她打算在门口等,怕进去不合适,打扰了他们。
等了几分钟,却觉得一个小时那么长。
最终她抱着展厅很大不一定会撞见的想法,说服自己走了进去。
其实还想遇到。
展厅有不少区域,池岛没要怎么样,看着看着也都逛遍了。
她自始自终没见到江承晦的身影,展厅左右两边倒是各有位很有艺术气质的人。
一个妆容精致,身穿浅粉色的对襟襦裙。一个单边扎发,戴着很像黑手党的帽子,配短裤长靴。
她把目标锁定在左一,猜想是江承晦的相亲对象。
又隐隐觉得不对劲,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会不会是自己来晚错过了。
这样的念头没有持续多久,她面向画像,听到自入口处传来的脚步声。
江承晦来得稍迟,大约接到电话的时候在路上,并把路上的时间也算到相亲里面了。
他朝这边走过来。
眼前一整面墙壁,挂着一幅同样很大的画。
池岛不知道他来赏画,还是找她。
刚才她只是用余光飞快掠过,把他的模样清晰印到脑海中。
上了一半楼梯,纯黑西服敞着,露出折角挺括的白衬衫,手掌自然垂落长裤口袋边,袖管下的一段手指微弯,冷白,看上去瘦削有力。
食指和中指间夹了支没点燃的烟,就算不看五官,一举一动都是个很漂亮的人。
其余就无法察觉了,他有没有发现她。
“喜欢?”
江承晦停在一段由红色伸缩带拉成的隔离带前,看着画。
那两个字一经入耳,明知指的是画,心绪却晃了一下。
池岛太过在意,难以回答是或者不是,她仰头和他一起看着面前的画,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一幅画这才看到眼里去,雪白的墙壁衬上画框中大片的黑,纸笔描绘着一座山的明暗面。
像是深夜时分,也似乎另一个终年至暗的行星。
“好看。”
她干巴巴补充。
江承晦径自笑着摇了下头,转身走开,把纸烟扔进果皮箱顶端的小凹槽。
旁边两个人一早注意到,视线没离开过他。
一个一直露着小酒窝,一个目光明亮透彻。
纷纷过去打招呼。
原来他今天要相的不是一个人。
池岛想起他接电话的时候像刚睡醒,时间很紧吗。
她在一旁看着,尽量降低存在感。
右一摘下耳机,嘴角翘着,说好久不见。
江承晦闻声侧目,全无印象。
右一抓了抓短发,进一步解释。
“见过好几次,在别人组的局上,不过座位不同,我总夹在是去吃饭的人中间,每次你都坐在主位,我一眼就能看到你的。
“有回你有事到的迟,最中间的位置就一直空着没人敢坐,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穿了一件绣着狮子的特别酷的T恤衫。”
江承晦依旧没有印象,他从这人身边走过。
一个多月不见,池岛又瘦了,单手能拎起来,不知道她家人看见会不会着急。
他想他是有一些喜欢她的,尽管已经不是少年人,知道合适比起喜欢更重要。
但当她风尘仆仆出现在面前,脊背挺直看一幅画,又让他觉得谁耽误了谁都是虚夸不实的话。
扰扰攘攘不过百年,就这样一直下去,和她在一起大概也没什么不好。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池岛感觉到他过来,微侧着头小声问。
好像只要他答一声是,二话不说就会离开。
江承晦:“已经见过她们了。”
算结束。
他抬起眼,视线经过池岛的耳边,停了停。
应该是考完试那几天她打的耳洞,以前没见过,只记得耳朵红红的模样。
现在突然生出点变化,他看了又看,挺新奇。
池岛耳垂上戴着一个耳钉,不能称之为耳钉,它原本的作用是提升美感,令人觉得有魅力的。
可她耳朵上戴的只能称之为火柴棍,浅黄色的,塑料质感很重。
除了证明有个耳洞,再无其他作用。
“怎么不戴我送你的耳坠。”
如果年轻十岁,江承晦肯定会这样问,非要亲口得到一个答案才罢休。
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不过是不爱美或者不合心意之类。
出美术馆,池岛还了钱,之后被江承晦请客吃了顿饭。
一个装得满满的红包,瞬间清空。
午后日光旺盛,郁绿的树丛边停歇三两只离群野鸽子。
池岛提着离开西餐厅前,江承晦叫人打包带上的一道新出的甜点。
“我以后可能不会再用这个手机号了。”
她手心湿着汗,也弄湿了打包袋上的白色纸绳提手。
在赌他有没有一点在意。
江承晦停下脚步,他这几天住在美术馆对面的公馆,选的也是附近餐厅。
从餐厅出来后,一直在家门口打转。
池岛一心离别,被江承晦抱了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
周遭都是他身上散发着的琥珀古木气息的龙涎香,她身高不到他肩,外界的形形色色全被挡住。
那一刻像陷入巨大的气泡,心里是充足的,甚至觉得世界很美好,为他能赴汤蹈火。
持续片刻,江承晦先松开手,截下一辆出租车,嘱咐司机送她去火车站。
“你要回家了吗。”
池岛手里的纸袋轻摇晃着。
江承晦:“嗯,路上平安。”
他摆了摆手。
前一个乘客下了出租车,池岛进到后排,车门一关上。
鼻子忽然发酸,眼眶就湿了。
车没走几步,堵在路口,司机少见的一声不吭。
窗外有只流浪猫不停地叫着。
半晌,她盖上帽兜抬起头。
看不见猫,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是个男人,模模糊糊。
他向前走着,一直偏过头看身侧。
分辨不出高矮胖瘦,但池岛猜想是江承晦。
猫喵喵叫着,他又走几步,蹲下了身,话语传过来很轻。
“怎么跟着我……”
说完,他站了起来,两三秒,身影消失在灰黄色建筑物后。
听说忘记一个人,先忘记的是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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