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命悬一线109
柳烟寒思忖后,终于妥协,她向高承嘱咐:“那有劳高公子一路上多多照顾我这位朋友了。”
“柳公子之托,高某一定照办。”高承。
一切交代妥当,高承带着自家伙计、何青青出了医馆大门,赶上马车,直奔杏岗镇县衙而去。
屋里只留下了柳烟寒,同悲伤不已的六儿。
见少年还是脸色煞白,浑身觳觫,柳烟寒抬手拍了拍这孩子的肩头。
疾言厉色道:“六儿,你坚强一点,咱们没工夫耽误了,时间紧,你得帮我搭把手,救你师父,听到了吗?”
又使劲摇了摇这一脸茫然的孩子,“你可以吗?”
“嗯……”,这会子,六儿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虽然还是又惊又怕,可依然讷讷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时间紧急,我随身没有带着医者施术的东西,马前辈他是有名的“疮疖圣手”,马氏医馆内定是少不了那些行头,六儿,你去帮我把东西都找来,还得多烧些热水,一会儿用得着,听明白吗?”
“知……知道了……”
虽然心下依旧慌乱不堪,可是抢救师父之心迫切,六二即便是慌手慌脚,也强装镇定自若,依照眼前这位柳公子的吩咐去做。
将师父替人治病的行头通通搜刮出来,一般般、一件件仔细铺陈开来。
“师父平时行医用的东西全在这儿呢!柳公子,你看还缺什么我再去找找。”六二手下一边忙活,一边说着。
柳烟寒捻起案几上一枚薄如柳叶般的小刀片,仔细端详,那锋利的白刃上透出一道寒光。
这马郎中以前擅长医治疮疖,隶属于疡医一脉,治病的家伙什里,自然少不了这些开创刮骨的刀、剪、斧、凿……
甚至连银针、桑皮线、止痛的麻散都有,有了这些趁手的器具,医治眼下重伤之人,自然是更有保障。
“有这些东西就够了,现在我就帮马前辈清创止血,一会儿你做我的帮手,一切听我指挥,我知道你有晕血症,但救人要紧,千万坚持住,别慌乱,明白了吗?”柳烟寒一脸严肃地提醒六儿。
虽然对自己还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可六儿依旧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怯生生地嗫嚅道:“嗯……”
语毕,柳烟寒一把抄起面前的剪子,直接下命:“搭把手,把马前辈身上的衣物都剪开,查验伤情……”
“哦!”六儿连忙照做。
“动作轻省些,我怕你师父还有内伤,身体不能受攀动……”
“嗯!”
二人一起动手剪着马郎中身上厚重的衣物,衣襟一豁开,马郎中平时用来装赌筹的那只钱袋子猛地从身上滑落下来。
此刻已是被鲜血浸染通透,只是里面鼓囊囊的,像是还装着什么东西一般。
“这是什么?”六儿好奇地将那钱袋子拾起,信手扯开查看。
这一看不得了,赫然瞥见一只血淋淋的断手被一方血帕子包裹在内。
“啊——”,六儿尖叫一声,瞬时将手里的钱袋子像烫手山芋一般扔在床榻之上。
他吓得朝后弹跳一步,捂着心口颤声叫着:“手……手……断手……”
“柳公子,快看……”
此时,他的脸色难看极了,本就苍白的脸上顿时冒了一层冷汗,整个人都仿佛遭受巨大打击般呈现虚脱状。
“师父的手……手在钱袋子里……”,他瞪大双目,喘着粗气,一脸恐惧地说。
见六儿吓得不轻,柳烟寒连忙丢下手里的剪子,拾起掉落在床榻之上的钱袋,仔细查看那条断手上的切口,与马郎中手腕上的创面确实吻合。
刚才还以为断手已经遗失,马郎中的手定是要落下残疾了,这下事情总算有了转机,她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六儿,六儿,……”,她叫了两声,见没人答应,回眸一瞧,这孩子此刻已经吓傻了,整个人像一根僵硬的木头,失魂地呆立在一旁。
回身一把将人拉住,狠狠晃了晃,“六儿,你镇定点,既然找到断手了,你师父就有救了,快点打起精神来……”
见人还是痴痴傻傻的没反应,情急之下,柳烟寒“啪啪”地朝他脸上招呼了两巴掌。
急声喊着:“我现在要施展“生筋续脉术”,将你师父的断手接上,你得帮我搭把手,没时间发愣了,听到没?”
在柳烟寒的急切呼唤和疼痛加持下之下,六儿总算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又抬起袖口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木然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示意自己清楚。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直如同死人般昏睡不醒的马郎中突然瞪大双目,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嗓子眼里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一般,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呼哧呼哧……”剧烈喘息起来。
“呃……呃……呃……”,他躺在床榻之上狼狈地呻#yin着,见师父猛然变得如此痛苦,六儿也被吓了一跳。
哭喊着:“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见此异状,柳烟寒心里“咯噔”一沉。
马郎中如此异状,定是因为身体遭受重创,致使内脏受损,积血、积气无法排解,淤积在里,压迫肺腑无法呼吸所至。
以前在师门修行金创术的时候,师父鹤梅医圣特地强调过,如果伤患出现这种情况,表明情况十分危急,必须马上开腔引流,不可耽搁,不然伤者毙命只在顷刻间。
“六儿,别哭了……”,她连忙呵止六儿的哭喊,语气严肃地说:“你师父他有严重内伤,必须马上清淤,不能耽误……”
“快去给我拿一只毛笔来,必须马上,快……”
眼见这位一向和和颜悦色的柳公子,语气突然变得如此紧迫。
想来师父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六儿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拔腿就跑地去寻毛笔。
一眨眼工夫,便给柳烟寒递过了一支毛笔:“柳公子,给你。”
其实六儿也不清楚这位柳公子突然要毛笔做什么,但情况紧迫也不敢多问。
只见眼前人接过那只毛笔,直接将好端端的笔毛给整个扯了下来,变成了一只光秃秃的空心竹管。
又用锋利的小刀将当头斜切了两刀,变得十分尖锐。
“开水……” ,柳烟寒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命令六儿帮忙。
得令后,他忙不迭地从冒着袅袅热气的铫子里倒出一盆滚烫的开水。
“噗通”一声,柳烟寒将手里削尖的毛笔杆丢进开水中洗烫干净。
“布帛……”,她伸手朝六儿喊道。
“刺啦”一声,六儿从一方洁白的布帛上撕下一块,赶紧给递了过去。
柳烟寒接过,拿起一只白瓷瓶,将瓶中的澄黄色液体直接倾倒在了马郎中的胸口之上。
空气之中立即弥漫出了一股子稍显刺鼻的辛辣气味,混合着腥甜的血腥气息,着实令人不快。
用布帛将胸口的药水擦拭干净,柳烟寒伸手在马郎中胸膛几个大穴按压试探几下,寻找最佳开创的位置。
其实柳烟寒在杏林界资历尚浅,马郎中这种伤情她也是第一次遇见。
开创引流的术法,她以前只在辛夷谷见师父施展过,自己却从来没有亲手实践。
今日竟然要独自直面这种棘手又危险的情况,心里也是直犯嘀咕。
“……”六儿紧张地盯着一脸严肃的柳公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举起手里紧握的笔杆,柳烟寒忐忑着不敢贸然下手,她瞥了一眼弱小无助的六儿,又瞥了一眼床榻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马郎中。
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脑子中仔细回想了师父施术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细节。
瞅准肋骨下的一个穴位,柳烟寒坚定地举起手里的笔杆,毫不犹豫地朝马郎中胸口位置直直刺了进去。
“呜……”,电光火石间六儿吓得连眼睛都忘了闭上。
“噗嗤”一声,黑红的血浆从刺进胸口的笔杆猛地涌了出来,瞬间将马郎中整个胸口染成通红。
六儿瞪大双目直视那抹刺目的猩红血色,空气中膻腥的血气让人胃里翻江倒海,他眼睛发直,一种炫目的昏厥感又直击心口。
心知师父命悬一线,可自己就是这么孬种、这么没用,无法像眼前这位年轻的柳公子一般镇定自若,直面这血淋淋的场面。
又气又急之下,狠狠地咬了自己舌头一口,一股腥甜立即弥漫唇舌之间,剧痛刺激之下,激灵地他浑身一哆嗦,眼泪差点翻涌而出。
“嘶……”,六儿吃痛地吸了口气,身体上的疼痛驱散了眼前的眩晕黑暗,他惊奇地发觉自己居然没有就此倒下,还能顶得住。
见六儿还在一旁发愣,柳烟寒用胳膊肘拐了拐他,问道:“唉……你还好吗?”
“……”
他瞥了一眼柳公子染血的双手,什么废话都没说,很有眼力劲地端来一盆水。
柳烟寒就着水盆清洗血渍,并边洗边说:“刚才你师父的胸腑被淤血拥堵,还好及时开创排出,现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之后她甩了甩水渍,六儿又无声无息地在侧边递上一方洁白的布帛。
接过白布擦了擦手,柳烟寒继续吩咐:“接下来我主要给你师父缝合断肢、连接筋脉……
你负责清理创口,包扎外伤,若整个过程中,伤患转醒,疼痛难忍,一定要控制麻散止痛。”
“嗯。”
“还有,如果突然出血严重,你负责施银针封锁穴位,立即止血,可以吗?”
“可以……”,六儿慎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虽然他打小跟随师父习医术,但是胆怂怕血,一直学得是稀松平常。
但此刻他特别庆幸,好在师娘、师父这么些年的棍棒敲打、恩威并济的教导下,诸如抓药配方、施针辨穴、这些基本的术法还是可以应付的,不然今日人命关天的时候,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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