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酒疹69

  不想被人一把按了下来,责令她不许多动。

  “坐好了,别动,你这酒劲儿还没过去,方才还头晕得厉害呢,拿药这点小事我还做得,你就在这儿安生等着吧!让我照顾照顾你又能怎样。”

  作为医者平时都是自己对病患千叮咛万嘱咐,现下居然要被这位何大家小姐下命令。

  这究竟是什么风水轮流转,想来也很神奇,柳烟寒颔首无奈地笑了笑,便不再作声。

  解开褡裢,里面好多瓶瓶罐罐,可能都是柳烟寒平时行医治病时候用到的家伙什,但偏偏上面连个字儿都没有,何青青一时间有点蒙。

  她在里面左右翻了翻,随手抓起一瓶,扬手问道:“这个是吗?”

  依靠床榻之上的柳烟寒揉了揉酸痛的眼眶,醉眼朦胧地斜睨了一眼回答:“不对,这是金疮药。”

  “这个呢?”她又随手抓了一瓶,扬手问。

  “泻下药,也不对。”

  一时间找不着,何青青有点气馁,忍不住嘀嘀咕咕地抱怨:“你们医者怎么这么多瓶瓶罐罐的,连个标签都没有,究竟哪个才是?”

  听了这有点情绪的小抱怨,柳烟寒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解释说:“何小姐你现在的抱怨简直和我以前一模一样,这么多药找起来好麻烦啊,连个标识都没有,为这事儿我还被师父臭骂过一顿。”

  “是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何青青手里继续在褡裢里翻找。

  “你师父还骂人的吗?怎么这么凶?”

  “骂,怎么不骂……”,像是朋友间的夜里闲聊,柳烟寒侃侃而谈起了从前在辛夷谷习医的往事。

  ”师父总说人命关天,医者用药出不得半分差错,所以关于药的药理药性,我们弟子都要牢牢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无论何时何地绝对不能仰赖任何外物标注,因为标注会出错,但是人不会,所以从那以后我随身携带的丹药是从来不做标识的。”

  “哇……”听了这番讲述,何青青甚是感慨。

  “那这么说来,做你们辛夷谷的弟子真的是挺不容易的,修习医术原来有这么多困难,柳姑娘你和我以前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怎么说呢!”

  她在心里好生斟酌了一下措辞,方继续说:“我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活得特别自由、特别有意思,既能治病救人,还能长本事,我是打心眼里佩服柳姑娘你这样的人。”

  说着,她又似乎若有所思一般,低下头慎重想了想:“如果有朝一日,我身体真的痊愈了,我便不想同现在一般虚度光阴了,我也想换个活法,想和柳姑娘一样天南海北地走一走,想去过一过与现在不一样的日子。”

  听着她这般认真地畅想着未来的日子,柳烟寒淡淡地笑了,她回应:“只要你愿意,一定有机会的。”

  何青青又从褡裢里捡起一只青瓷瓶子,打开塞子嗅了嗅,一股清新宜人的味道飘散出来。

  扬起手问:“哎……是这瓶吗?”

  “没错,就是它了。”

  得了肯定,何青青这才起身回到床榻前,将药瓶递给柳烟寒。

  她摸索着从里面倒出一粒丸药,吞进口中,可惜那丸药有点儿大,猛然咽下有点辛苦,丸药的苦涩感逼得她直颦眉头。

  见状,何青青甚有眼力劲儿的走到茶案前,将风炉上温着的铫子提起,贴心的给倒了一杯热水。

  不过她以前在何府上过得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日子,这种端茶递水的活儿做得不是很利索。

  谁知手一抖,不小心将杯子里的水倒得有点满,晃晃荡荡地端起来十分费劲。

  她小心翼翼把水杯端到床榻前。

  叮嘱道:“柳姑娘,挺苦的吧,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见她手里的水杯满得都快要洒出来了,柳烟寒赶忙伸手接过来,顺势喝了一口,压了压唇舌间的苦涩。

  如此紧颦的眉头才算舒展开了,她抬指抹了抹嘴角的水渍,轻声道了句:“谢谢。”

  听了这句感谢,何青青有些羞赧地笑了。

  她摆了摆手说:“柳姑娘快别谢我了,今日你全是因为照顾我才喝出酒疹来的,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而且平日在何府养病的时候你总是那么关照我,此刻我若再不为你做点什么,这心里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

  “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的,今日来到杏岗镇,若不是有何小姐相助,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那地下黑赌坊寻马郎中,就更别说是讨药方了,若论言谢,还得我谢你才是。”

  “嗨……咱俩就别在这儿谢来谢去的了……”,俩人之间的客套让何青青有点不自在,她摆了摆手拒绝。

  “其实说到底还是马郎中这人太狡猾难缠,他仗着自己手里有治病的独门药方,咱俩有求于他,便有恃无恐地故意拖着不给,酒席上还一直给咱俩灌酒,真是可气……”

  说着说着,何青青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愤愤地攥了攥拳头,想着柳烟寒替自己挡酒喝得出了一身酒疹子,就心下难过。

  若是马郎中在眼前,她恨不得能狠狠骂上这老男人一顿。

  有恩必报,有仇必结,绝不混沌不清,绝不拖泥带水,这是何家人处事原则。

  当下何青青心里就打定了个主意,下来找机会一定要惩治惩治马郎中这个老男人,谁让他平白无故刁难人的。

  “咿……柳姑娘,你脸上看起来好多了,没先前那么红了。”

  说着,何青青又仔细瞅瞅柳烟寒的脸颊,她发现那片红岑岑的酒疹子似乎退下去了一点,看起来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

  “我早说了,酒疹子而已,不用太担心。”

  柳烟寒语气轻松地笑言,可是脑子里一阵钝痛来袭,只激灵的她闷哼一身,“呃……”,抬手痛苦的捂上了额角。

  见状,何青青关切地询问:“你怎么了。”

  揉了揉突突作痛的额角,柳烟寒苦着脸揶揄自己:“还是何小姐叮嘱得对,说啥啥不灵,嘶……”

  说着痛得她又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表示:“酒疹子虽然没事了,可这酒是真上头啊,脑袋疼。”

  何青青连忙从柳烟寒手里拿走茶杯,嘱咐说:“天色不早了,你这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早些休息吧!”

  “没事儿……”柳烟寒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就是还有点头痛而已,一会儿就过去了,今儿晚上我可不能睡,我还得等着马郎中这条大鱼上钩呢,倒是你白天跟着我东奔西跑半天了,你这心气不足的老毛病可经不起这么硬熬着,得好好休息……”

  说着抬手拍了拍身旁的床榻,示意她赶紧躺进被窝里睡觉。

  且用玩笑的口吻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这屋子里就一张床榻,今夜就委屈何小姐与我同床共枕了。”

  这会子何青青倒是没有拒绝,抬手熄灯放帐,乖乖地躺到了柳烟寒身边。

  毕竟出门在外,又是两个女子,以防夜里情况生变,她俩都没有脱衣服,还是着着男子装束,俩人就此和衣而眠。

  看着斜依在床头,似乎并未打算睡去的柳烟寒,何青青忍不住劝说:“柳姑娘,好歹你也歇息一会儿,放心吧,我睡觉浅,有点什么动静,肯定能及时醒过来的。”

  “不了,你快休息吧!方才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晚上我保护你。”

  “这……要不我陪你一起吧!”何青青还是有点犹豫。

  “别想了,快睡吧……”见她还在执意不肯休息,柳烟寒故意开玩笑半认真般地吓唬她说:“怎么,你不怕马郎中觊觎你的何家秘籍,晚上来杀人灭口啊!”

  “我……你……”何青青一时间语塞。

  虽然平时柳烟寒温和可亲,可偶尔透露出来的小顽皮还是挺恶劣的,譬如吓唬人这件事儿。

  明知道自己怕得要死,还拿这样的话来吓唬自己,何青青有点愠怒了。

  她在被窝里踢了柳烟寒一脚,愤愤不平地说:“就……就会戏弄我,柳姑娘,你太坏了。”

  说完,气呼呼地背过身去,决定不跟她搭话了。

  一会儿,不知又想起什么似的,何青青倏然坐起身来,从衣襟里掏出那册随身携带的《何氏赌局见闻录》。

  撩开床帐,扬手就是一抛,直接将手札扔到了屋当中的茶案上。

  “你扔什么东西了?”

  因为现下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柳烟寒也没看清何青青扔了什么东西,她不解地问。

  “钓鱼当然是要下鱼饵了,难不成揣自己怀里,等着杀人灭口啊!”何青青语气波澜不惊地回说,随后又放下床帐,躺下身去。

  心知她这等语气,定是恼怒自己方才又吓唬她了,便耍起大小姐脾气来。

  静谧的黑暗之中,柳烟寒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未多言。

  如此俩人安静了下来,整间屋子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

  ……

  “当、当、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当、当……”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渺渺茫茫传来一阵打更的声音。

  听着动静,柳烟寒估摸三更天了。

  好在吃了解酒的丸药,此刻酒劲儿已经全退,她感觉现在自己的意识非常清明。

  可能打更的响动把何青青也吵醒了,她翻动一下身子,凑近了些,用还带着些刚醒的软糯鼻音小声嘀咕问:“柳姑娘,什么时候了?”

  “三更了。”

  “马郎中怎么还没动作呢?”

  “不着急,再等等,如果是鱼总会上钩的。”

  俩人正窝在床帐里小声嘀咕着,突然屋子外面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刻意放缓的脚步声。

  “嘘……”

  柳烟寒机警地抬手捂上何青青的嘴,打了个噤声,示意她千万别出声。

  俩人就此靠在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恨不得将耳朵支棱起来,静听屋外的动静。

  “吱呀……”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响,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柳烟寒同何青青透过床帐的缝隙朝外窥探,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黑影儿溜了进来。

  只见此人身形消瘦,微微猫着腰弓着背,一看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这偷儿一路潜行到了屋里,蹑手蹑脚地在屋内摸索,借着晦暗不明的青蓝色天光,柳烟寒同何青青仔细辨认了一下。

  果不其然,此人正是马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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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酒疹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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