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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药咽了一口口水,一时无话,直到看见完颜绰似乎要进去洗澡了,才拉住她的胳膊说:“你要怎么样?”

  完颜绰不由笑得更是开怀的模样:“你是打算,听我的话,让我不要屠城?”

  王药深吸一口气:“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他紧张得背都绷紧了,低着头看过来的模样简直是一张劲弓,完颜绰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背,笑得:“那你先进来帮我搓背吧!”

  还有闲心开玩笑!王药恨不得在她屁股上揍两下,但这大帐之外,无论如何也不敢,忍着气进去,帮着她解带钩,拿衣服,直到她香艳的背露在他面前。完颜绰带着一丝羞涩回头,王药的眼睛却盯着别处,一脸忧色。

  她不甘,伸手探到他腹下,还真个完全没有反应,反而惹得他不快:“干什么?不是说洗澡么?”

  完颜绰的脸冷了下来,澡也不忙着洗了,抱着胸问:“你那么勉强?!”

  王药这才抬眼看她的眼睛,摇摇头说:“我不勉强自己,我先听你说,我会权衡,能做得到才会去做。”

  果然还是那个油盐不进的他!怪不得在晋国时,他到处不落好,留了个风流落拓的名声。完颜绰也不想和他盘马弯弓了,撒开双手倒撑着浴盆,毫不顾忌地把含苞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实话告诉你,应州这块骨头有点硬,但是李维励和赵王都在里面,我心里实在痒痒。这地方我一定要得到,里面的两个人也要——死的活的都要!你帮我取下应州,我就不屠城,而且以后也随你去。”

  王药冷笑道:“嗬!你那么信我有本事能取下这样一座坚城?!”

  完颜绰笑道:“我信你!”她的目光微微下瞥,心却微微下沉。他一平如镜,身上某处一点波澜都没有。

  王药似乎是思考了很久,终于点点头:“好。我帮你取应州,也帮你捉拿赵王和李维励。但是你要记得答应我的话,大军过处,不得无故杀戮,仓储粮草也要留够百姓的。”

  屠城之策,本来就不是上策,完颜绰用此法逼得王药答应重新帮她,心情自然好起来,点头说:“我答应你。要是能轻松得到应州,我也不是好杀的人。不过你要是骗我,那我可要用飘杵之血来警告你。”

  她在香喷喷的浴水里哼着歌儿,袅袅的蒸汽给她背上的娇艳花朵镀上了雾气,有时回眸,顾盼生姿,美得不可方物。王药在背后为她撩水,手指偶尔触及她的肌肤,完颜绰会撒娇地说:“却疾,你的手指好冷!”他冲她苦苦地笑,但是一句话也不说。

  王药重新拾起职司,白天在帷帐中出谋划策,指挥夏军的主力慢慢向应州三面环围,又造漕船,从滹沱河上源源不断地运送粮草来。完颜绰与众臣仔细听他分析,欣慰于他确实谋算精准,大军环围应州之后,里头的人插翅难飞,不需要屠城恐吓,只消饿上半个月,自然要投降保命。

  “李维励或许愿意殉国,但赵王是晋国君主的亲弟弟,晋主体弱多病,三十多而无子,赵王将来继位呼声极高,所以估计李维励一定会拼死保护赵王。”王药指着堪舆滔滔而言,最后手指压在应州的那个红圈上,目视完颜绰:“若能以赵王为质,强过要他的项上人头。”

  完颜绰点点头:“说的是!要人头,是因为有用,不然,还能拿来当球踢么?拿住赵王,可能换得幽燕之地?”

  王药摇摇头:“不好说。先攻下应州再说吧。”

  大军开拔,不是简单的事,从后备到路线,再到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都要置办周全。完颜绰怀着这样的宏愿,每日忙得只睡三个时辰也不觉得疲劳,直到事情备办得差不多了,才觉得头昏脑涨。

  她扶着额头,问阿菩:“咦,今日没有看见王药?”

  阿菩笑道:“主子每日家繁忙,他还是定时课读陛下,日日不辍呢。”

  完颜绰闻听这话,心里也甜滋滋的,点点头说:“去看看。”

  小皇帝萧邑沣也是一天比一天不同,不仅个子长高了,模样变俊了,而且日日跟着王药读书,跟着完颜绰射猎,跟着群臣听政,感觉气度风仪都不一样了。还不到五岁的小人儿,穿着紫袍端坐在坐席上,认认真真听王药讲故事。

  “楚王听说庄子高才,便想请他主持国政。派去的使者恰好找到庄子在钓鱼。使者劝庄子入楚,说了无数的好处,庄子呢,手握着钓竿,头都不回,最后说:‘我听说你们楚国有一只神龟,死时已经三千岁了,楚王将龟板小心收贮,用心供奉在庙堂之上,当做是天佑的神物,日日礼敬,不敢稍有懈怠。你们说,这只乌龟是宁愿死了留下一具骨头而尊贵万年呢,还是宁愿活着,摇动着尾巴在泥浆地里爬呢?’”

  萧邑沣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死了裹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还是活着在泥浆里爬比较自在啊!”

  王药点点头,含着笑说:“是呢。两个使者也是这么回答的。庄子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也宁愿摇着尾巴,自在地生活在这泥涂之中。’”

  小皇帝笑着凑到王药耳边说了句什么,王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陛下说得是。臣就是一只乌龟。”

  在外头听着的完颜绰本来就觉得今天讲的内容奇怪:王药一直多给皇帝授讲儒家的典籍,今日却突然讲《南华经》,而且莫名其妙讲这样的内容,现在还自承是一只乌龟!她不由怒冲冲进去,对萧邑沣吼道:“你对帝师说什么了?天天和你讲尊师重道的道理,到底听进去几句?!辱及师长,你很得意么?!”手一伸,对侍奉皇帝读书的宦官道:“戒尺拿来!”

  萧邑沣吓得脸都白了,他对这位养母是服从惯了的,一句分辩的话都不敢说,含着一泡泪水把小掌心伸出来摊平。

  完颜绰接过硬檀木做成的戒尺,对准那粉红的小掌心,狠狠地就打了下去,她眼一花,只见王药扑了过来,随即戒尺落肉的声音沉闷得不对劲,再一看,王药的手捂在皇帝的手心上,手背上被她打得泛出了青色。

  王药的手疼得微微颤抖,但声音一如往常,沉得仿佛带回响,他抬头对完颜绰盯了一眼,回头又对瑟瑟发抖的萧邑沣说:“不问青红皂白,不论是非因果,以眼见以为事实,以耳听以为事实,是为君者的大忌!可记住了?”

  萧邑沣小心地瞥瞥太后,小心地点点头:“仲父,朕记住了。你的手?……”

  王药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小手,护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云淡风轻地说:“没事。比这疼的都忍得下来。”

  完颜绰竟然只有吃瘪的份儿,讪讪地看着这对师徒像父子似的彼此爱惜,倒落得她好心办坏事,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晚来,她早早地归寝帐睡觉——这段时间算是少有的了。王药依然在她的毡包里读书,火盆上加着熏香,一屋子都是淡淡的沉水香气。看着他散穿着一身玉白色的宽袍,支颐读书,格外专注,烛光下显得宛如画中仙人一样飘逸出尘。完颜绰慢慢过去,停在他身边,伸着脖子看他读的果然是一本《南华》,不由坐到他身边,嘟着嘴说:“怪了,怎么一下子又信起了老庄?”

  王药捧着她的脸,笑道:“现在觉得,‘无为而治’才是对的。”

  完颜绰撇开脸,捧起他的手,手背上一道三指宽的青痕,带着紫色的淤血,显得触目惊心。她小心地抚了抚痕迹,叹息道:“你真是!疼坏了吧?”王药不动声色收回手:“你也知道疼!这么重的戒尺下去,四五岁的孩子又怎么受得了?”

  完颜绰讪讪地给他训,委屈万状地依偎着:“你看你,疼皇帝比疼我还多!”她的目光正好望向他袒露的胸口,不由咽了一口口水,这段日子繁忙,晚来倒头就睡,倒有些冷落他,也委屈自己了。她喜欢用言语激他,因而道:“老庄我是看不懂,曳尾泥涂是乌龟,乌龟有什么好当的?我倒是听说,在南边的俗语里,乌龟可不是好意思……”掩口“咯咯”地笑起来。

  王药并没有被她激怒,顺势揽着她卧倒在榻上,他的气息那么近,带着墨香,墨香里冰片和薄荷的凉意,他凑上来吻,一如既往地对她的身体充满了爱意,轻啄了一会儿,嘴唇停留在她的耳垂边,边断断续续含吮,边轻声说:“与其残民以逞,不如曳尾泥涂。”

  “什么?”她睁着眼睛,眸子里闪着星芒似的。

  王药一手抚过她的肩,人一翻身凌于她上,低下头吻她的锁骨,完颜绰掉了魂儿似的,只是喘息,再不愿思考。听着他在亲吻的间隙,一遍一遍地呼唤:“阿雁……阿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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