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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绰笑了,离开了耶律延休一点距离——男人啊,那么禁不住诱惑,不过, 若即若离, 欲迎还拒,更适合他们。她幽幽说:“据我所知, 这次叛变,汉人为主,这次靺鞨那里蠢蠢欲动, 蒙古有胆子犯边, 也是南边晋国挑唆——他们做事,从来不肯坦坦荡荡, 既不敢打, 又不甘心不打,所以远交近攻, 专门做些龌龊事。我想,并州应州才经过一次清理, 这一年年景又好,库房又足,不妨再和晋国打一次,能抢到幽燕两州诚然最好,抢不到,也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然,以为我是女人好欺负!”

  她又媚丝丝瞟上去:“你肯不肯帮我嘛?”

  耶律延休简直连犹豫的余地都没有,立马点头,点完头之后才觉得不对劲,又问:“这样打,朝中反对的人应该很多吧?尤其是……”

  完颜绰道:“但凡决策,哪一次不是两派意见吵得厉害?至于他,我暂时也不想闹翻,就瞒住他。反正他现在在内宫,等闲不知道外头的事。你呢,也悄悄准备,别弄得满世界都知道。到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晋国一个措手不及,等赢了这一仗,谁放屁都没有用了。”

  耶律延休眨巴着眼睛,好像还有很多疑惑要解答,但完颜绰说:“做一步看一步,你乖乖听我吩咐就是。我也带着陛下指挥过好些场战斗了,这次直捣黄龙,速战速决,又是你做主帅,我相信没有问题的。”

  耶律延休听了她这话,便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是!臣但听太后吩咐!”

  “那你去吧。”完颜绰笑笑道,“别叫我失望。”

  耶律延休顿时豪气干云:“臣省得!太后但看就是。”

  自然要看。一个个试探过去,才能去心中疑。完颜绰摇摇摆摆回到寝宫,进门就伸了个懒腰,嚷嚷道:“随便弄点吃的,吃过了我要睡觉。”

  孕妇容易疲倦,是常有的事。外头宫女宦官,赶紧地开出饭菜来。王药似乎有话要说,但瞧着她要吃饭,自然是肚子为大,既为了孕妇本人,又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且,要她吃得香,什么杂事、烦心事都不敢提及,只能说些开心的事,让她能够舒舒服服地把饭吃下去。

  吃完了,又出花样:“哎哟,我这一阵老是容易腰疼,你得给我揉揉。”

  这可怠慢不得,王药赶紧小心伺候着,但揉的姿势不对,老是不能惬意,他看着面前这小女人皱着眉,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左思右想终于道:“趴着按不行,会压到肚子,可你坐在椅子上或榻上我又使不上劲。要不——”他露出点坏笑:“你坐我腿上,我正好顺手。”

  他笑得风清月朗,干干净净的头发,干干净净的领子,散发着柑橘和冰片清香;他聪明多才,又善解人意,总能挠到她心坎里的痒痒;可他有时候也犟得讨厌,或者聪明到捉摸不透。完颜绰心里有苦涩的纠结,又不能不跟他演着戏,笑着扭了扭腰,才被他一拽手腕,正好跌坐在他大腿上。

  王药的手轻柔地给她按腰,她的腰其实并不痛,但是被这样轻柔地按着,放松的舒服。他大约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按了一会儿,手就环到前面去,隔着衣服把嘴唇贴在她的背上,梦呓似的叫了几声“阿雁”,然后轻柔环抱着她,正好把脸搁在她的肩膀上。

  “咦,这是做什么?”完颜绰故意问。

  王药的笑腔和以往一样,带着些他们俩独处时特有的大男孩感觉,轻轻摇一摇她:“小坏蛋,这阵子天天护牢了你的肚子,是怕我禽兽么?放心,必要时我连和尚都当得,你别再试探我了。”

  完颜绰心一跳,但随即明白自己误解了,因为他说:“什么赐宫女之类的话不许说,我只要你。为你熬十个月,简直修身养性嘛。”

  他淘气地去揉她的胸,可她不知为什么想哭,仗着是背对他,瞪圆了眼睛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慢慢风干,她过了一会儿才懂自己的心思:这太美好,而她太怕失去!只能虎声虎气说:“别闹,胸胀痛呢!”

  王药果然不“闹”了,又小心地裹着她的肚子,在她后颈呢喃地说:“等生好,我们试试这个姿势好不好?”

  “什么?”一时还在暗自悲苦,没明白过来。

  王药“噗嗤”一笑,揉揉她的屁股:“小傻瓜!”

  她顺着他手的托引,略微后移了一点,立刻明白了——这家伙真是太坏了!但又坏得太可爱了!心“怦怦”地跳起来撞着胸膛,她竭力要使自己冷静,深吸了一口气,问:“对了,饭前你好像要和我说什么?”

  王药松开了她些,点点头说:“对了。今日奏折里,有几份是兵部奏请调整南北两边的军屯的,军屯一动,戍卒也要动,现在还不是最安全的时候,北边容易给蒙古人钻空子,南边——特为加重军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完颜绰故意笑道:“不过是动一动军屯,马上春天了,多调些人学着种地,来年也好实粮仓。”

  王药想了想说:“那并州那边还是要多调些汉军,他们不少原先就是关内的农家子弟,大约更懂稼穑一些。”

  完颜绰道:“也是个好主意。不过我觉得把并州的汉军迁到西边关中去,让那里的稼穑也长得好些,可好?”

  她像是故意作对,王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之后才问:“你不觉得多此一举?”

  完颜绰假作没有听懂,回头笑道:“哪里多此一举?譬如我们驯养猎鹰猎狗,就是要时不时拉出去行猎,总是得在奔跑实战中,才能练出好鹰和好狗。让并州的军马动一动,也是起这样的效果。”她凝视着王药,而他表情一平如水,最后点点头说:“也好。”

  他显得有心事,完颜绰感觉自己的情绪更如打秋千似的,既有低沉到底的感觉,又会有居高临下的迫切,既想试探出结果,又怕试探出结果。她起身倒了一杯水给自己,过了一会儿背着王药说:“现在禁军是耶律延休在管,你得空时,去听听他现在的领军方略,替我为他把把脉,别在禁军里闹出那时候并州一样的事来。”又转头笑道:“恰好我还新得了几坛好酒,你替我颁赐给耶律延休,你们俩一道喝酒谈天,更容易套出话来。”

  过了几日,完颜绰有意无意问王药:“去耶律延休那里了吗?”

  “去了。”答得很干脆,“酒也喝了——酒真是不错!上京的禁军经这一场清洗,人员应该更纯粹了,姓完颜的多有兵符在手里。唯一不好的就是对于其中的汉军,有点不分青红皂白,基本都找借口发到外围去了——你心里担心,也很正常,但做得白眉赤眼的,不是叫人生疑?”

  完颜绰媚答答勾着他的脖子:“生疑?那你站在汉人一头,说说看,会生怎样的疑呢?”

  王药把她蛇一般的胳膊扒拉开:“弯腰曲背的,别压迫到肚子,怀孕了也不能不注意仪态嘛。要我说生疑,莫过于太后此举,莫不成以后夏国的汉人地位要一落千丈了?”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过来,看得她像被剥光了似的。完颜绰撇过眼神:“还有呢?”

  “还有?”王药奇道,“难道你还想听什么?”

  “问忧不问喜。”完颜绰道,“你说嘛。”

  王药终于有点生气的样子出来,握着她的手腕问:“阿雁,你在试探我什么?”

  “什么?”她故意问。

  王药深吸了两口气:“耶律延休跟我说话,也说一句藏半句,眸子不正,则胸中不正,他撒谎的功夫比较嫩。你拿他来试我,然后拿我来试他,对不对?”

  居然被他一眼看穿了,完颜绰笑道:“你猜的不错,他有没有告诉你说我打算派兵南下?”

  王药倒抽一口气,顿时有大急大恼的神色出来,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也陡然施力,口不择言:“你又要南下?!你不是答应了养民生息,不再轻易动干戈么?怎么又是朝令夕改?!再说,朝廷才刚刚经历一次内乱,消耗颇重;你又大着肚子,怎么经得起折腾?!”

  完颜绰笑道:“说你聪明,你又傻了。你考虑的这些,我自然都要考虑。所以……”

  只是试探耶律延休是不是把她说的话告诉王药,来揣测耶律延休是不是值得她信任。然而她自己觉得自己此举聪明,王药却恼火得很,冷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为君之道。昔日苻坚任用王猛,出以拜将,入以拜相,虽然也不同族,但知遇之恩,君臣之义……”

  他的话被完颜绰冷冰冰地打断:“你跟我谈古人?你怎么不谈谈王猛忠心不二,自从被苻坚任用,就从没有背叛的事迹出来。而你呢?”

  反躬自省,王药简直觉得喉咙里都发甜腥,怔怔地无话可讲。完颜绰瞪着他,刚才的一脸笑意,此刻一丝都不剩了,冷冷地说:“你捏痛我了,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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