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试探123
“南行。”江时卿转头认真地看着他,看得顾南行话都噎在了喉间,说不出声。
江时卿说:“你有没有想过,仲秋是当年的暗卫,他既然早已知道十一年前谷清和将慈姑送至芩州,为什么在芩州待了近两年,才突然传信给你说起慈姑的事?易沁尘又怎么恰好就在那时出现在了慈姑身边?”
其实这个巧合顾南行想过,只是不愿细想,因为事关易沁尘。
除去江时卿当年的求情以外,易沁尘是唯一没有抛下过他的人了,所以他很快便对那个人有了依赖,甚至甘愿用自欺欺人的方式抹去对他的一切怀疑。
他就是想心安理得地把易沁尘留在身边。可是易沁尘当真骗他了。
“想过,”顾南行说,“慈姑一个逃命出来的人,怎么会随意把陌生人往家里带,就算易沁尘长得再慈眉善目,她也不该一点防备心都没有,除非她知道这个人的底细,才会由着他待在自己身边好几个月。”
江时卿追问道:“那你觉得,既然他这么碰巧地出现在仲秋的酒馆外,又是慈姑信任的人,那他会是谁,又能图什么呢?”
仲秋和慈姑之间的联系有且仅有暗卫,若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巧合,那么与其说易沁尘想接近谒门庄,不如说他想接近顾南行。
江时卿大胆地猜测了一下,因为当年姜瑜替他更名换姓之时,便是取了自己姓氏的谐音,才让他更姓为“江”,所以顾南行很有可能也是如此,取了谷清和姓氏的谐音,改姓为“顾”。
“你,”江时卿十分坦然地看着他,问,“是不是因十一年前暗卫要公开身份才去的萦州?”
顾南行怔住了,随即又扯了扯嘴角,挪开了视线:“你在这儿瞎猜什么呢,不是说别人的事吗,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你知我本名本姓,又了解我的前尘过往,而我对你的了解却只限于这九年,所以我花了一个白日才想通一些事,眼下就是想用这壶酒换你一句真话,”江时卿问,“你本名是不是谷南行?”
——
都督府中,陆天睿拨弄着从胡晌房里搜出的血衣和绳索,说:“胡晌房里搜出来这些东西,怎么说?”
袁牧城嗤笑一声:“近来这些案子用来诬陷人的手法愈发蠢俗了,弄件血衣,弄条绳索便想要证明他是抛尸的案犯了,真够草率的。”
今日国子监一闹后,监生都被放了出来,袁牧城也寻了个时机同陆天睿说了许弋煦一事,听得陆天睿身起一阵寒意。
“你还是觉得许弋煦有问题?”陆天睿问。
袁牧城说:“不是觉得,是肯定。”
陆天睿无奈道:“但胡晌实在过激,在场又有数百双眼睛盯着,许弋煦眼下确实是为了平息动乱才杀的人,要说他是自保,也无可非议。”
袁牧城问:“听闻他是徐太尉的学生?”
“是了,”陆天睿说,“若有徐太尉作保,把他说成是功臣,也没人能提异议。”
如今袁牧城已经能确定了,许弋煦便是那晚跟着江时卿而且还掳走了崔承尸体的人。但许弋煦一个区区学正,无钱无势,更不可能养得起死士,冯氏也不可能会向他透露沙蛇之事,除非他身后还有个靠山,所以徐玢和冯氏同盟的事基本也能锤定,只是不知道徐玢和许弋煦是不是一伙的人。
袁牧城沉思道:“这可不就是他的目的吗,但徐太尉若是未参与此事,不应当会蠢笨得觉察不出端倪,反而还甘愿当他上位的踏脚阶石吧。”
陆天睿说:“一切还得看明日朝堂上是怎么个说法。”
——
夜间,许弋煦在都督府中被问了一日的话后,便沐浴更衣了一番,才又衣着齐整地去了一趟太尉府。
徐玢正在书房里理着案上的笔墨,听闻几声轻叩后,望了一眼门上映出的人影,便应道:“进。”
许弋煦端着碗刚出锅的鱼汤,小心地放在桌上,恭敬道:“先生,这几日夜里湿重,这鲫鱼汤煮得正好,您趁热喝几口,祛祛湿气。”
徐玢起身走到桌前,坐下后瞧了瞧那碗奶白的鱼汤,说道:“正言,你这几日在国子监里受苦了。”
许弋煦垂首淡笑:“先生言重。”
徐玢拿着汤勺舀着汤水,语气平淡:“脖子上的伤可无大碍?”
许弋煦说:“划破了些皮’肉罢了,没什么大碍,劳先生关心。”
徐玢吹了吹鱼汤上的热气,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才说道:“这胡晌死于你手,也算是以儆效尤,闹了两日的国子监也终于安定了,这功你不得不领啊。”
这话别有深意,因为许弋煦在徐玢眼里从来都不是能提起刀子的人。
许弋煦未见半点慌张:“因祸得福罢了,学生险些没了性命,慌乱之中便提刀下手了,待清醒时也还是心有余悸,差点忘记本想与先生说的一件事。”
徐玢抿了抿汤,问道:“何事?”
许弋煦暗暗地端详着徐玢的神情,说:“陆修前些日子发现了一个人的行踪,先生您一定有兴趣。”
徐玢抬眼看他,没有说话。
许弋煦俯下身,轻声道:“姜瑜,姜与川。”
徐玢眉头忽地一动,许弋煦瞥见了,接着说道:“先生若授意,学生立马让陆修把人带回来。”
徐玢的手也如他的神情一般,滞住了。
依稀有两个在灯下高谈阔论拍手称快的身影于眼前闪现,烛火一晃,那身影竟被烧尽,如烟般散了。
手里的汤勺忽然落了碗,敲出了一声脆响,也把徐玢唤回了神。
他垂头眨了眨眼,忍过一阵酸涩后,回道:“这么说来,刘昭烨也可能还没死。”
“应当是吧。”许弋煦应着,在徐玢没注意到时,微微地眯了双眸。
——
午休后,顾南行来给易沁尘送了最后一道药。
“这几日可有感觉眼睛好些了?”顾南行问。
易沁尘应道:“比以往能瞧得见光了,只是夜里没光时,便还是同从前一般。”
“林梦先生说年前能看清就一定能看清,眼下还有好几个月可以调养,不急。”顾南行收拾着药碗,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易沁尘听着顾南行的动静,转向了他那侧。顾南行见他今日额角有些许发丝未能束好,往外翘着,方想伸手替他理一理,还是忍着收了手,道:“待看清后,你有什么打算?”
“先回趟家,再……”易沁尘顿了顿,问,“到时你还会在阇城吗?”
顾南行说:“不好说,你家在哪儿?我还从未听你提过。”
易沁尘垂眸应道:“南方吧。”
顾南行态度冷了许多,他问道:“‘吧’是什么意思?”
易沁尘觉出他的情绪,勉强露出个笑,说:“家里头也没什么可以记挂的人了,不提了吧。”
顾南行轻轻挑出个茶杯,横放着往前一推,杯身滚至桌沿直往地面砸去。易沁尘手指微蜷,对顾南行的试探已是了然于心,只能沉默以对。
先前为了防止易沁尘摔伤,顾南行特意在屋里铺了层厚毡子,杯身落地时只碰出了一声闷响。
易沁尘闻声问了句:“怎么了?”
“不小心碰到了。”
顾南行看着他的双眼,满是无望,因为易沁尘还是不打算向他坦白。
他低身捡了茶杯,放在桌面上便端着空碗往门外走去:“你先休息吧。”
“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吗?”易沁尘勾紧了衣衫。
顾南行顿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后才故作轻松地应道:“我身旁还有个季冬要照顾,林颂这小子也不知道有什么打算,你身上没点拳脚功夫,我可不好保证下回能不能保你毫发无损。”
“若我……”
顾南行打断道:“我这种不要命的人,还是别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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