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南行239

  易沁尘怔然地望着,被这阵仓促的分离惊得心绪难定,只想扯住顾南行,要他别再前行。可他不该是感情用事的人。

  “易沁尘。”

  愣神之余,听闻耳边一声沉响,易沁尘抬眸看去,却被捏着双颊堵了呼吸。

  亲吻来得急促,进而柔得发软,热意随着津液递送在唇齿间,留的都是眷恋。

  “我很想你。”顾南行对着他的唇又多吻了两下。

  易沁尘方想抬手拥住他,那身躯却从胸前离去,阔步远行。

  少时,身后城楼忽起一阵杂声,易沁尘昂首仰望,见那处人头攒动,四下奔逃,凭着直觉,他快步上前挥手打马,另一手直搂过顾南行的脖颈将人藏在身下扑倒向地面。

  一时间,城楼上炸声震天,迸溅的沙石木屑倾落,将两人埋没。

  双耳轰鸣,顾南行晃头醒神,极快地翻身将易沁尘搂在怀中唤着。可耳边鸣响不止,饶是他喊破了声,也叫不醒人。

  待那城门之上火势燃起时,易沁尘才回了些意识,再听见声时,只觉得有人正用手抚开他口鼻处落的沙砾。他呛着声迷糊地睁开眼,却被顾南行紧紧抱在了怀中。

  “我没事。”易沁尘反拍着他的后背,声音都哑了不少。

  可城门处乱声不减,顾南行转头再望时,却见冯翰自硝烟碎石中冲出,这才明白方才那场炸声是冯翰利用早埋于城楼上的火药,借箭矢击翻火把所造成的,他要待城门防守被炸散后,驱马奔逃向城外。

  顾南行眼中生出更重的怒意,当即吹哨将马召回。

  “保护好自己。”顾南行抚了把易沁尘的后脑,起身牵过马头,刚要上马时便听身后一声呐喊。

  “顾南行!”

  他循声望去,易沁尘已是喊红了眼。

  “你若是敢死——”

  “死不了。”顾南行说。

  易沁尘恳求地看着他,只盼那身影在回身朝他走来后便不会再离开了。

  顾南行当真朝他走来了,蹲下后便揽过他的肩背,把他的脸往怀中按,却只说了声:“等我。”

  那胸膛再次离他而去,易沁尘伸手试着挽留,指尖却自那人臂上落至手背,再又扑向风中。

  顾南行就这么走了。

  易沁尘生出莫大的慌乱感,眼看那人越行越远,他全然不顾身上的划伤,撑地而起后便奔入城中寻马,朝着那身影追去。

  风声呼哧,擦过双耳留下轰声,易沁尘紧握缰绳飞驰,或大或小的伤口经冷风刺挠,痛意阵阵。

  霞光染天,泼红了江面,前方两匹骏马正散在草地上低头觅食,易沁尘见状停马,隔着枝条依稀可辨顾南行的身影,便听着缠斗声往江边找寻。

  傍晚凉风习习,吹飒了林叶,易沁尘拨开灌木疾步朝江边行去,却猛被勾住了衣摆,他回身强扯,只在那衣衫垂落向地面之时,前方轰声随着火光掀起,周侧树木被冲撞出一层绿浪。

  他本能地屈身躲避,再回神时就于漫天落叶中朝那侧奔去。

  落叶无痕,卷往江面后却点染出一片血色黄昏。

  易沁尘一步一踱地踩过满地残火,跨过烂泥般的尸块,却在靠近江岸的那刻软腿跪倒在了地面。

  他看到了腕上的银镯,记起顾南行说要娶他的誓言,却也只是懵然地想着,想着顾南行的模样,却怎么也记不清晰他的轮廓。他恸然地恨着,该恨谁也不知道了。

  再听不清任何声响,更不知身后赶来的援兵,他将赖昌的碎玉轻放在岸边,才蓄尽最后一丝气力起身挪往江畔。

  暮霞,泠风,霜水,一湾江色,美得粲然。可除却顾南行,旁的这些,与他何干。

  他瞧着满江金红,双目失色,终是抬靴迈空,展臂坠向了江面。

  ——

  易沁尘被救起后便留在了萦州军营中,冯翰炸死的消息已敲定,唯独顾南行不知所踪,袁牧城和江时卿各自派人沿着江岸寻了数日,数日无果。

  不日,何啸乘胜逐北,领兵直入大渪截毁供往东侧的粮草,饶舜和被困于大渪东侧,进退维谷,又因痛失爱子悲愤难耐,终是大病不起。与此同时,刘昭烨以袁牧城的名义派使者传信至大渪,约见皇帝邬臻于两国交界处进行和谈。

  饶家遭遇重击,大渪深陷被动,又因战事多年频繁不止,筹粮运粮损耗巨大,民愤日渐高涨,恐遭民间起义,又为保大渪所剩兵力,邬臻最终应许和谈,于约定之日与刘昭烨和袁牧城面见。

  双方详谈三日,终达成一纸协议,邬臻愿以饶舜和换回剩余十万大渪军队兵力,将于大渪境内亲自将人交递至何啸手中。

  西境捷报传至御州营时,巴狼部也已败退,陆天睿在前线协助作战多时,眼下才与袁皓勋和袁牧捷一同自前线退回到御州营中。

  因着天气渐冷,再加之路途奔波,方才落定休整了半日,袁牧捷双腿便起了隐痛,陆天睿寻来军医后,便吩咐旁人熬了敷腿的汤药端进帐中,可袁牧捷这人要强,纵使双腿瘫残,也还是坚持自己擦药。

  见他熟练地拎着双腿上榻,却还是不免将盆中的汤药溅洒出来,陆天睿接过他手中的帕子,便在榻侧坐了下来。

  “这些事我能做。”袁牧捷伸手要夺那帕子,却被陆天睿撤手躲开了。

  “得了,就别逞强了,没谁会有不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

  陆天睿将那帕子沥至半干,便摊开敷在了那人膝上,又说:“听闻你这些年将身旁的随从都打发走了,哪要这么犟,会痛会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又不丢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因为软弱而成为一个废人。

  袁牧捷想着,不再说话,只低头看着那帕子腾出的热气,迟钝地感受着隐隐热意,却也被陆天睿无意落在他面庞上的目光灼得不自在。

  觉出自己的失礼,陆天睿仓促地挪了眼,只在那片刻的直视后回味着故人的旧影。

  袁牧捷与袁牧晴生得有六七分像,平日忙于战事他无暇细看,如今静坐帐中借灯火凝视,他一时竟忘了神,恍惚间以为袁牧晴还留在此处,留在他身侧。

  袁牧捷看出了他的心事,说道:“想她便去看看吧,牌位摆在老爹帐中,你同他说一声,他自会许你进帐的,你们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了,也是……时局所限。”

  陆天睿苦笑着说:“一个是都督府大将军,一个是靖平王府的郡主,若是两家联姻,大黎内外军权均由靖平王占据了大半,到时旁人张口便能称靖平王拥兵自重、功高盖主,对陛下和整个皇室来说,这是多大的威胁。牧晴这些年与我疏远的原因,我怎会不清楚,如今陛下会许我前来,也是因为我们两家再无联姻的可能,生在官宦之家,真是……罢了,都到如今了,也没什么好感慨的。”

  袁牧捷趁时转了话锋:“如今北境战局暂时平稳,多亏你帮了大忙,只是都督府的事务脱手了这么些时日,你回去该忙了。”

  “此次北行,我不只是来看牧晴的,我也想多历练历练奇思,好让他接管都督府。”

  袁牧捷略显惊异:“你要辞官?”

  陆天睿摇头道:“我想自请调往北境,保家卫国在哪儿都行,但阇城已经没她的身影了,我不想余生连个能想起她的地方都寻不到。”

  这段情缘无疾而终,却也成了陆天睿此生都放不下的心事,袁牧捷不知从何安慰,沉默半晌,应道:“你自有打算就好。”

  膝上的帕子已放凉,陆天睿又重新沥了帕子,袁牧捷双手不沾水,早已晾干,便拾起枕边的兵书,借着光翻看。

  瞧那页角翻翘得厉害,陆天睿笑了几声:“你和骁安那小子还真是半点不同,他半点不喜打仗,你倒是一空闲就翻这兵书,都给你翻烂了。”

  袁牧捷神色微动,却也平静:“你怎么知道他不喜上战场,不喜又怎会打出今日的战果。”

  陆天睿说:“你看他这些年有半点小时候的影子吗,那些混样都是从军营里头学的,有几个笑脸能是真心的?当然这些话他没说过,我也是自己看出来的,你是他亲哥,我就不信他没和你交过心。总之此次西境大捷,他有点出息,得了你和靖平王的亲传,往后在咱们面前可别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翻页的手指顿了片刻,隐隐有些发颤,袁牧捷觉得嗓中发干,却还勉强咽了几下。

  他当真不知道,还理所当然地以为袁牧城想上战场,想立战功,就同他一样。如今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原来一直浸在难堪的嫉妒心中,什么都不知道。

  陆天睿以为他正阅着书本,又说:“对了,季冬那姑娘也在营中忙了不久,谒门庄的顾副庄主是她主子,但听闻追捕冯翰时出了事,今日她听见消息愣了半晌,我和她有过几面之缘,待骁安处理完军务准备回阇述职后,我也差不多该回阇城了,到时若是谒门庄也要随着东行,她或许就和我一同走了。”

  袁牧捷缓慢地翻页,却只浑浑噩噩地听进了几个字,也不详究陆天睿说了什么,他沉在难平的情绪中,便也随口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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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南行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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