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赌局4

  如今仗着皇帝生母颜太后的势,又借着父亲侑国公的权,颜凌永自是与同辈的温开森不同,连穿着打扮都是一身的锦衣玉带,毕竟总有人巴望着能攀上些皇亲国戚的名,到哪儿都有人给他捶背揉腰。

  太招眼了。

  也正是因为太招眼,在他一旁显得极为素雅的江时卿才会格格不入。

  “坐在他身旁那位呢?”袁牧城明知故问。

  莺歌燕舞之下,袁牧城淡淡地看着,颜凌永时不时附耳过去说几句,那人也不避,只勾唇浅笑着,掩在袖下的手却有条不紊地转着念珠。

  既要摄魂,又要成佛。

  “那位就是江时卿了,才迁到阇城不到两月,但城内盛传他是谒门庄的庄主,朝中不少人暗中上门拜访,这不还是给颜公子截着了吗,”说到这里,温开森小叹了口气,“可惜了,要说这江公子生得一副好皮相,偏就被颜凌永这个好男色的盯上了。”

  看着下方颜凌永对江时卿有意无意的触碰,袁牧城鄙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倒还是个死性不改的混小子。”

  “我没骗你,这江时卿是个美人吧?”

  “是,”袁牧城带着笑,语气却透着冷漠,“是个美人。”

  袁牧城离阇多年,不知谒门庄,但他有直觉,朝中争相巴结的谒门庄若是敌非友,必定是个威胁。

  “阿城,回阇城去,如今朝中不能没有人。”

  袁皓勋的嘱咐回响在耳边,他不能忘。

  大黎朝局中的暗潮已经涌动了许久,如今颜、冯两大势力各占一头,不分伯仲,皇权一分为二,独独不在皇帝刘昭禹的手中。

  当年袁皓勋和吕晟共同协助先帝刘昀稳固大黎江山,如今刘昀崩逝,吕晟战死,只剩袁皓勋驻守北境,可刘昭禹自继位后便任凭颜冯两家主理朝政,以太后和侑国公为首的颜氏尚且只在朝中揽权,但驻守西境的维明军却是由寅王的表兄冯翰统领,因此冯氏不仅握有政权,还兼有兵权。

  袁牧城明白,袁皓勋此次让他回阇,是因为大黎不能只靠平定西、北两境的战事来获得安稳,颜冯两大势力在阇城内明争暗斗,早已不知埋下了多少被利益和权势侵蚀过的烂根。一旦这些烂根蠢蠢欲动,遍布阇城乃至七州,大黎必定支离破碎。

  所以朝中要有人,要有能伺机而动,趁早瓦解掉这些烂根的人。可自从八年前卫柠战后,大黎损失惨重,军政势力几乎都换了一拨,眼下他虽进了阇城,却还是要静守一段时间,才能看清大臣们各自与谁为伍。

  正这么想着,他便见到颜凌永被人唤走,送茶水的小厮随意地摸了把袖口后,端茶走向正听着曲的江时卿。

  寒刃方从袖口逼出,袁牧城当即拔了何啸的刀往那边扔去,刀刃相抵,震得小厮瞬时恍惚。

  “何啸,护着他。”袁牧城把温开森拎起扔到何啸手边,便把着护栏转身跃下。

  正厅里的人慌了神,乱作一团,又有几名死士趁机亮出匕首奔着江时卿而来。絮果记着江时卿的叮嘱,把刺客往他面前的桌上逼,江时卿岿然不动地饮着热茶,只有在絮果砍向他面前的琴时,才稍稍侧了侧身。

  袁牧城出手狠绝,力量极强,一手锁住喉便即刻将死士的脖子扭断,单脚挑起木凳把人压在地面,转头捡起一支筷子便穿透了对方的肺。至江时卿面前时,他单手挡下最后一名死士的腕部,风轻云淡地用匕首划拉过那人脖间,热血喷溅而出,江时卿侧过了脸。

  人倒在了他面前摆着的古琴上,袁牧城抬脚踩在矮桌上,提起人往旁边一扔,稍稍俯着身盯着江时卿,逢场作戏一般,说道:“抱歉,出手狠了,没留活口。”

  星星血点从衣衫一路延至雪白的脖颈,分明是杀人如麻那般的可怖,可在这人身上却如妆点般,敢道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江时卿缓缓抬眸,毫不露怯地对上袁牧城的双眼,道:“多谢搭救。”

  眼下对面的人越沉静,袁牧城便越是觉得他诡秘难测。

  寻常人遇到这种事都慌不择路,可江时卿似乎连掩饰都不打算做,反倒坦然得有些过分。

  “主子,颜公子送的琴毁了,待他来了可如何交代啊?”絮果指着裂成两半又染上污血的琴,像闯了大祸一般喊道。

  袁牧城睨了一眼桌面,颇有诚意地说:“这琴毁了也有我的一份,改日袁某当登门拜访,赔公子一把新的。”

  江时卿眼神如幼兽般纯善:“上次袁公子的搭救之恩江某还未谢过,此次又欠了一条命,怎敢讨要赔偿。”

  说的话都好听,只不过没一句是真的。

  今日江时卿借刀引他出手,他明知江时卿有能力自保却也陪他演了一出急公好义,更有趣的是,两人都知道对方想借机试探的心思,却还问心无愧地装模作样。

  虽然他尚且不知江时卿是何目的,但他正巧想探探眼前这人的底细,既然江时卿给了他机会,他便顺理成章地接了。

  于是他也顺着演下去:“我广结善缘,不求回报。”

  “那江某便欣然接受,却之不恭了。”

  说着,江时卿便拿了帕子,蘸着杯中的茶水擦拭血迹。他擦得极细,绸面蹭过脖颈,水痕混着血迹抹成一片,滑落至衣领又晕开,越过衣领的水痕却一路向下,延至看不见的地方。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诡异地透着些蛊惑。可惜他袁牧城不是颜凌永。

  袁牧城嗤笑了一声,又盯着他看了片刻,才说:“没擦干净。”

  江时卿顿了动作,挑起似笑非笑的眼角,轻声说:“擦不干净。”

  颜凌永带着护卫汹汹而来,却见坊中已是一片狼藉,此时礼部侍郎岑昱刚巧进了门。

  “岑大人!当初是你在家父面前夸下海口说这曲目定会深得陛下心意,可今日还没到陛下面前,就已经闹了这么一出,你是什么意思?”颜凌永勃然大怒。

  袁牧城见到人后,收回脚,气定神闲地站直了身。

  岑昱一见翾飞将军也在,心中更是不安,只好战战兢兢地站出:“所幸没有不必要的伤亡,下官定会彻查此事,还望翾飞将军和颜公子……”

  袁牧城烦透了官场上的这套,直言道:“岑侍郎倒不必拘礼,不该我管的事,我半点不会管。”说完,他便离了场。

  颜凌永闻言才惊觉袁牧城也在场,觉得面子更挂不住了,不领情道:“岑大人,今日是我颜凌永请的客人差点在弦歌坊内出了事,你把颜氏的面子往哪儿搁?”

  弦歌坊内出了这么一茬,虽来者针对的是江时卿,但此事若传出,便只会说有刺客暗藏于弦歌坊,大可上到弑君之罪。岑昱自然想在事情还未闹大之前先把势头压下去。

  岑昱把人请到一旁低语:“颜公子,此事说小可小,说大也大,您若不主动提起此事,来日下官查明是何人所为,定当亲自谢罪。朝中各人也知晓,在下是蒙侑国公深恩才能任礼部侍郎一职,今日原是为了应颜公子所求,才以练曲为名安排了这场奏乐,若此事闹大了,颜公子也难免受累。”

  话在理,颜凌永也只得作罢,心中盘算着如何向江时卿交代此事。

  那旁,江时卿扔了帕子站起,杯中的茶水已从淡红转为了深红。

  “颜公子,既已如此,江某便先告辞了,多谢款待。”

  江时卿没有给颜凌永说话的机会,立即叫了絮果便往门外走去。

  “絮果,带上琴,走吧。”

  ——

  夜里,袁牧城小饮了一口酒,蹙了眉。

  果然,还是御州的酒更烈些,可哪里的酒他都不喜欢。

  “查到了吗?”何啸刚进屋,袁牧城便问了一句。

  “都查清了,”何啸说,“谒门庄是近两年才在江湖中兴起的一个组织,起先靠买卖消息为名,后来也沾手杀人买卖。传闻谒门庄有两位庄主,但至今未有人知晓庄主姓甚名谁。至于阇城内的江时卿,只查到朝中派去江宅试探的人,都身中银针,负伤而归,而谒门庄其中一位庄主便是以银针杀人闻名于世,所以便有人猜测江时卿就是谒门庄的庄主。”

  谒门庄这样一把利刀,用钱便能驱使,莫说朝野,纵是帝王也想独霸这样的利器。毕竟没有主人的刀,随时都有可能会刺向自己。所以有的人想获得这把刀,而有的人得不到便想毁了它。

  不管颜凌永接近江时卿是何目的,但多少都有侑国公或太后的授意。可为何江时卿偏要在这时接近一个常年征战在外、不经朝堂之事的武将呢,谒门庄不属于任何一支势力,究竟所图为何。

  袁牧城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半点笑容都没有,眼中渐生出阴鸷:“倒是有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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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出自《苍鹰击·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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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架空历史的哦,所以有关政权结构和官职的内容都是杂糅了很多朝代的,有些机构的名字,例如弦歌坊、刑狱司等都是我编的,以后有提到相关官职或者政权等架空的内容,我都会在这里解释一下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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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新人物:

  温开森:20岁,袁牧城表弟,父亲温尧是内阁次辅,姑母温豫是袁牧城的生母;

  颜凌永:24岁,父亲颜有迁(侑国公)是内阁首辅,姑母颜绎心是太后(皇帝生母)。

  岑昱:礼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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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赌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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