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垂下的鱼钩189

  哈德的出场被安排在当晚。他没有打架前要调适三天的毛病,只是精简晚餐后早早到达了选手的准备场所。不过他到得早,有人比他更早,原本他以为要在战后坐下来再谈的会面,比他预想得要早得多地在战前进行了。

  准备场所的小厅里已经或坐或站了好一些候场的选手,虽有些亢奋有些低沉,可个个均是暗暗摩拳擦掌准备上场的态势。负责人带着哈德进来,大家多少都把目光往两人身上回转了一圈,有几个还浅浅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哈德目不斜视,任由负责人将他领到偏处短廊尽头一个独立的小房间门前。负责人站在门前敲了敲,不多时那门就朝里开了一个缝。负责人一打手势,把哈德让了进去。

  负责人往回走路过小厅,有相熟的佣兵笑着打听:“刚刚那个,就是‘凶兽’?”

  哈德并不经常出场,但到底是天天到场打发时间的人物,人们看见他多少会转头议论两句。他仅有的几场表现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加之军中战士们对他的忌惮也传出,倒让他勉强成了个传说中的角色。

  负责人听了问话,略停了脚步:“就是他。”

  “个头一般,可能是爆发力了得。”佣兵摸了摸下巴,“有点意思,今晚谁和他打?”

  他这话问得不大声,人声嘈杂的竞技场里也较少有人去关注别人的八卦,有时候说点“大逆不道”的话都无所谓。但饶是这样轻松平常的聊天,还是引起了小厅角落里两人的注意。他们面上并不显,只是悄然对视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负责人虽并未察觉角落里两人的动静,可他是知道这厅里有房里那位带来的“监视者”的,因而也不正面回答佣兵的问题:“要到那里去,是个人都得往这过。你自己没注意,现在来问我?”

  竞技场里的人员来往何其杂乱,若非有心谁会注意经过之人。佣兵知道这是负责人不打算回应的意思,挑眉一笑:“你不说,等上场的时候我自己看也成。我之前总是错过‘凶兽’的出场,这回得好好长长见识。”

  哈德那身戾气,估摸着就是别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竞技场熏染出来的,而如今这个向来恪守规矩的竞技场里,只怕鲜少有魔力或斗气天赋不足的人惹得起他。佣兵这话听着有些挑衅的意味,但这小厅里都是非魔斗的选手,再厉害负责人也不怕他们捅上天去,因而也不提点什么,点点头直接走了。

  那男佣兵也回到自己原先坐着的位子上,候场小厅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只是角落里的两人仿若不经意地把整个厅都看了一转,又走了一眼通往房间的短廊,这才恢复之前提升交谈的状态。

  小房间里有两人。一个是先前给哈德开门的大高个,现在正在哈德身后关门——或者说是站在那儿看门——另一个在小屋另一侧背手站着,从背影来看是个青年男子,单看身形就比门口的瘦小不少。这两人均收敛着气息,存在感比普通人还低,里侧的青年男子因体格衬得清瘦更显不真实。

  哈德看他们一个背着自己,一个站自己背后,心底暗暗琢磨:怎么,这是在表达“我可以信任你也可以拿捏你”那一套?

  但对方似乎不是这个思路,站在里侧的青年并未再故作神秘,而是直接转过身来语带笑意:“好久不见。”

  室内的灯光昏暗,但不影响哈德观察对方的样貌。他不过是眼皮子一撩,心底就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露。这青年黑发黑眸,笑脸温润,橙色的灯光照在他的左连上,现出一个可信赖的稳重形象。哈德脑海中自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可正当他要刻意问“你是谁”的时候,青年又笑盈盈道:“我是瑞格塞拉,或许你还记得以前是谁在你打黑拳时支持的药剂?”

  纵然哈德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凶兽”,还是被他这毫不拐弯的直球噎住了。先前只看到这人背影的时候,还以为他要摆谱,现在却两句话就直接把两人的底都给掀了。“凶兽”的眼睛缓缓一眨,也不问“你不是已经死了”,只说道:“好久不见。”

  励琛并不继续寒暄,而是笑道:“诺亚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哈德不动声色:“信?”

  励琛不点破对方的装傻,只娓娓回道:“第一封应该是在你刚获得军竞两项头名的时候,内容是恭贺你;第二封是你要去索扬之前——或许你是在回来之后才收到的也说不定——内容是西南驻军兵压南方,只怕战事要近,提点关怀你的安危;第三封是西南驻军被挂索扬城头的消息爆炸之后,给你写的各势力盯梢你的钉子列表。”

  哈德眼睛一眯:“你和诺亚……是一伙的?”

  “别说得这么难听。”励琛笑道,“不过我们确实在一个阵营里。”

  哈德又问道:“西南驻军的意图,你们都清楚?”

  “这么大个军营,想进几个人很简单,但要进到决策层并不容易。不过,西南驻军的事儿就算不能详细得知,猜也能猜到方向。”励琛笑道,“何况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除非又聋又瞎,谁还能不清楚?”

  哈德挑了挑眉。

  励琛接着道:“怎么样,有兴趣和我们这些昔日的老伙计重新搭伙么?”

  哈德难得地露出一个笑意,只是这个笑十分意味深长:“你今天全是大白话,当年上学时候的那些弯弯绕绕呢?”

  励琛半点没有被戳穿当年的尴尬,只道:“你与军队的合约只剩两年,之后你想当志愿兵?”照你现在的处境,只怕再熬个十年都出不了头。

  哈德个性孤僻、出手狠辣,这样的属性最容易不听指挥剑走偏锋,是军队长官最头疼的类型。而索扬一战里,也只有哈德的小队一直隐秘在黑暗之中,能抹人头就抹不能就看热闹,显然是没什么集体归属感。这不能趁手使用的利剑要是还赖着不走,估计西南驻军就得想辙把它折断了。

  励琛不说破这事儿,但他言语中的未尽之意已经到此。哈德当然抓住了这点:“你这是要我现在就‘叛军’啊……”

  “和我们来往就是‘叛军’了?”励琛笑着偷换语意,“你服你的兵役就是了,军中这么多眼睛盯着,我还能叫你杀人放火?”

  哈德不下他的套子了,只是噙着嘴角斜眼睨他。

  “好吧,我再加点诚意。”励琛耸耸肩,“我估计下次直面索扬的还得是你们。到时候你悠着点,不必冲在前头决断,像你们特攻索扬的时候就很好……噢,恐怕还得比那时候更无所事事一些。你若是没法放任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去犯蠢,至少别拦着别人。”

  哈德的嘴角还翘着,只是眼神已经阴沉下来:“他们会在同一个地方掉两次坑?”

  励琛语焉不详地笑道:“大殿下仁厚。”

  “的确。”哈德似笑非笑,“不比索扬那群更心狠更厚颜,还真搞不定这个弹丸之地。”他回头瞥一眼一直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大个子,又低声一笑:“有这样的人跟着你,‘仁厚’对你来说岂不是一个笑话?”

  说到底哈德也不过是打了几年黑拳,碰上真在腥风血雨里常年折腾的独狼,还是颇为忌惮。不过一转念想到这八成就是自己今晚的对手,哈德又觉着兴奋且战意昂扬。

  励琛笑道:“我也不需要现在就得到你的答复,你且记着我的话就是。”他顺着哈德的目光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阿克耶,又笑道:“今晚好好玩。”

  即便有西南驻军坐镇,城中的地下竞技场依旧夜夜人声鼎沸;但也正因为西南驻军的存在,这里的地下竞技场即便也有“生死自负”这种代表着危险的规矩,实际的竞技风格也更倾向于切磋而非伤及性命。

  在这种前提下,哈德和阿克耶的对战简直别开生面。

  “凶兽”哈德,混迹地下竞技场的常客,有一阵更是习惯于赏金级别最高——也是律法上明令禁止——的生死战。固然这几年的军营氛围也实实在在地影响着他,但这种影响并非消磨,而为掩盖。当他一回到竞技场中,军队的严谨风貌如同被扯开的薄纱,隐忍许久的暴戾恣睢便涌然显露。

  而独狼的前准首领阿克耶,行事出手如所有独狼成员的共性——简单粗暴、一击必杀。他身形高大,在普遍要求灵活隐秘的杀手圈子中显然天生劣势,因而后天练得一手好藏匿。此藏匿不仅说的是身形上的躲避,更包括气息上弱化、与周围环境的相融。而即使在隐息方面造诣颇高,阿克耶的高大身材依旧容易暴露于行动之中,这决定了他所擅长的招数在杀人方面的作用远大于制敌。久而久之,阿克耶面对敌手时便总是带着一股隐而不发的杀气,叫人深感危险,又难以体察险从何来。

  竞技场中的常客,或多或少都知道竞技中的门道。哈德与阿克耶在场地对角遥遥相望时,众人已然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氛围,若有似无的暴戾和杀气逐渐在场中蔓延,使得原本就乌烟瘴气的内场空气更为凝滞。这种凝滞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缓缓将嘈杂的氛围压制,预示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到来。

  单凭两人就造出这种氛围似乎有些夸张,但这个城市对真正生死自负的对决暌违已久,也怪不得观众们跟着激动了。

  励琛坐在哈德常坐的角落,盯着场地两头对峙的两人几十秒,继而挑眉打了个呵欠:“还要摆多久的谱?”

  他这话声音不大,落在嘈杂不已的竞技场中几未可闻。不过站在他两步开外的一个深色轻便战装男子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随即从兜里掏出个小物什,手指寸劲一使,眨眼砸在了一个前排观众的头上。

  “啊哟!”

  这声叫喊像是一个讯号,哈德和阿克耶顿时脚尖捻转闻风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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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垂下的鱼钩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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