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84

　　但不论是何种情感， 轩辕心里都清楚，自己对曦泽……绝不是恋人之情。所以他无法给予曦泽任何回应。何况……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白皙的手心中，掌纹纵横， 一条细小的纹路悄然浮现， 透着隐约的黑气。这是神灵即将陨落的信号。

　　早在他收养曦泽后不久， 他就算出自己将来会遭遇一场死劫。只是他算不出这场死劫的原因和具体时间。自那之后，手心中就生出了这个纹路， 时刻提醒着他，自己将命不久矣。

　　远古上神， 原该与天同寿， 不老不死。但若是命中注定要死，也只能坦然接受。

　　好在天界目前一派祥和， 他在曦泽的陪伴下， 也度过了数万年的美好时光，也算不枉此生了。原本他还担心自己若有一天辞世， 独留曦泽一人该怎么办？现在曦泽既然有了心上人相伴，他这最后的一点顾念也就不存在了。

　　脑中浮现出曦泽看着莲花仙子的眼神，轩辕叹了口气，放下了手。

　　这时，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

　　“谁？”轩辕回头， 一眼就捕捉到了暗影里来不及藏起来的白色衣角。

　　他不禁一愣：“泽儿？”

　　见躲不过去， 曦泽这才从暗影里走了出来：“……师父。”

　　夜色下，曦泽的脸上带着一丝被抓包后的紧张和不安。

　　“你怎么会在这儿？”轩辕眉头轻皱，他不曾告诉过曦泽自己的位置， 曦泽怎么可能会找到他？除非……他脸色微变，“你一直跟着我？”

　　曦泽眼底的慌乱一闪即逝，仅是一瞬，他便调整好表情，唇边绽开一抹从容的笑容：“师父一声不吭地就离开，徒儿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如果是担心我的安危，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现身，而要等到被我发现后？”轩辕无奈地笑着，一针见血。

　　见谎言被拆穿，曦泽的眸光一颤，笑容慢慢淡去。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良久，轩辕心中一软，叹了口气：“罢了，你想跟就跟着吧。”

　　曦泽眸中倏地亮起喜悦的光芒，只是轩辕的下一句就让这光芒黯然褪去。

　　“只是为师在短期内并不打算回天界。如果你要跟着我，也最好不要太久，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伴侣的人。”

　　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握紧成拳，曦泽低声应道：“知道了，师父。”

　　这之后，曦泽便一直跟在轩辕身边，就像从前一样。

　　只不过这次，曦泽每陪轩辕一段时间后，就会独自回天界看望下莲花仙子。

　　轩辕不是没有拒绝过，不过见曦泽坚持，也就随他了。也许曦泽这孩子就算有了心上人，也改不掉粘师父的毛病吧。轩辕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抬起手，看向手心。

　　手掌中央，那条昭示着死亡的细纹越来越显眼了。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一日，轩辕和曦泽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

　　轩辕坐在溪边悠哉地钓着鱼儿，曦泽则在一旁画画。

　　清风徐来，拂过曦泽俊雅的脸，吹动他如墨的长发。他站在桌前，一手执笔，细细描画着，神情格外专注。其气质风华，和这清幽的山谷美景自成一副画卷，美得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轩辕看着这样的曦泽，心中柔软一片，很有一种吾家孩儿终长成的成就感。

　　他收回目光，靠在身后的石头上，慢慢闭上了眼。神识瞬间扩张开来，笼罩了这一方世界。

　　凡界万象，瞬间尽收眼底。

　　他有预感，今日就是他的死期。他想在自己离开前，再好好地看一眼凡尘众生。世人敬神，他亦爱这芸芸众生。

　　各种人界的景象在脑中一一闪现。

　　有孝子在床前，细心喂着老母吃药。

　　有夫妻两人相视一笑，温情相拥。

　　有稚子追着小黄狗在草丛上玩耍嬉戏。

　　一切一切的，看起来是那么美好。轩辕满足地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元始天尊忽然来访，神色凝重。

　　轩辕坐起身，揉着眉心笑道：“青玄老弟这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

　　元始天尊看了眼曦泽，眼神一凛，直接在神识里传音：“轩辕，九重天的天幕破了。”

　　九重天破，三界覆灭。

　　轩辕脸色瞬间大变，心中已明白自己的死劫是什么了。顾不上和曦泽解释，当下就和元始天尊两人赶回了天界。

　　天界边缘处，果然可见浩瀚星辰中，天幕正在逐渐崩塌，不断地有碎石从天空坠落，砸向三千界的结界。

　　昔日女娲联合众神用五色石补天，最后仍是耗尽神力而死。如今天界中，唯有轩辕修为可与女娲、伏羲等远古大神媲美，除了他，没人能堵住这天。可是，仅仅靠他自己还不够，还得借助强大的生灵之气。

　　这么一想，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占卜结果。

　　他的死，还有神龙一族的衰败与今日的死劫息息相关。

　　原来是这样……

　　轩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要想补天除了献上他自己的命外，还得加上神龙一族的气运。可是气运一但被夺，神龙一族将会慢慢走向衰败。难道，要让他亲手毁掉自己族人的未来么？

　　他低下头，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张张子民的脸，心如刀绞。可是，若不这么做，九重天塌下，三界众生，不止神龙一族，所有生灵都得死。

　　用一小部分人的命，换得天下太平，他作为上位者，早就该清楚这其中的取舍。纵然要他亲手做那屠灭族人的刽子手，也只得狠下心肠！

　　轩辕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睁眼，心中已有了决断。

　　身侧长袖扬起，他最后看了眼凡尘的方向：“替我照顾好他。”

　　元始天尊老泪纵横：“放心吧，若他真能活下来，我必帮你照顾好他。”

　　轩辕低头释然一笑，瞬间化为金龙，呼啸而起，随着他的变身，天界金光大绽，源源不断的神龙气运纷纷向着他汇聚而去。

　　金龙嘶吼了一声，携着一族的灵气撞向了那个破洞。

　　一时间，金光大绽。

　　王轩辕只觉得身体一阵剧痛，之后他的神魂便离开了身体。他看见，自己的龙身一点点化为了金色光点将天幕的破洞堵住。浩瀚星空渐渐恢复如常。

　　只是天地间，再无龙神轩辕。而在不久的将来，失去守护之气的神龙一族，也将慢慢走向灭亡。

　　前世的种种一一浮现，王轩辕头痛欲裂，忽然感到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唇中进入，耳边似乎传来曦泽幽幽的声音：“既然要记起，那就连同我的那一份，也一并想起吧。”

　　随着这句，他本要清明的灵台再次陷入混沌，只是这次，他看到的不是轩辕的过去，而是曦泽的。

　　病房里，穿着病服的曦泽将满是鲜血的白龙吊坠从王轩辕的唇边挪开，低头在他眉心处印下一吻：“如果知道了这些，你会给我怎样的答案？”

　　他微微起身，凝视着王轩辕的睡脸，眼神幽暗：“我等着你。”

　　***

　　眼前白雾散去，王轩辕感觉自己的意识飘忽不定，最后他飘到了之前的山谷里。

　　仍是那个山谷，只是山谷里没了轩辕的影子，只剩曦泽一人仍在桌前作画。

　　他低着头，眼中的恋慕之情浓得化不开。画卷上，一袭黑衣的轩辕正躺在石头上小憩，有风吹过，卷起粉色花瓣飘落在他的额头上。曦泽是如此认真地画着，一笔一画都在诉说着他对轩辕的情思。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轩辕已经死了。

　　眼看着就要画完，他站直身体，刚把画卷拿起，身边空气一阵波动，和轩辕一起回天界的元始天尊独自一人回来了。

　　曦泽见轩辕没跟在身边，面露疑惑：“师父呢？”

　　元始天尊的眼眶有些红，他低着头，声音低沉：“你……师父他……已坐化了。”

　　“什么？！”手中画卷蓦地从手中滑落，一阵狂风吹过，画卷飘起，飘荡着飞到了谷中的小溪里，瞬间被溪水给淹没。

　　大片的墨迹晕染开来，模糊了画中人的五官。

　　山谷中，曦泽的声音颤抖得可怕：“不可能，你在说谎！师父他可是远古的创世之神，怎么可能会死？！”

　　元始天尊目光复杂地望着曦泽：“曦泽，节哀吧。你师父……必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不信，”曦泽摇着头，失神地后退了一步，“我要去找他！”

　　不等元始天尊反应，他已消失在空气中。

　　然而，他找遍了天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轩辕的踪迹。但他并没有死心，他开始频繁地穿梭于三千界，在每一个世界寻找轩辕。疯了一样，不眠不休，踏遍万千山河，历经酷暑寒冬，一找就是数万年。

　　数万年的光阴，他找遍了天涯海角，可是没有，哪儿都没有轩辕的痕迹。

　　当曦泽在最后一个世界里，也没找到轩辕时，他终于肯面对事实——

　　轩辕死了，不复存在了。

　　而远古上神，一旦陨落，将不入轮回，直接化为灵气回归天地。他甚至连寻找轩辕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漫天雪花中，曦泽宛若行尸走肉一样地跪在地上，两眼空洞无神。

　　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一样，只是如一尊木偶一样地跪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轰然倒地，闭上了眼。

　　如果世上没有轩辕，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ps：天君是男的，和魔尊秦牵是一对，两人的儿子是小段（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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