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60
她贪恋这美好,甚至后悔为何要出声打破这一室的旖旎。
未执笔的手虚遮盖住被眼泪打湿的纸面,努力压下喉间翻涌的苦涩,软绵的嗓音细如蚊吟:“先生大义,待日后考取功名,定能造福百姓。”
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却不想微微颤抖的声线卖了她。
周砚景低着头,看二人的衣袖交叠,不分你我。
敏锐地察觉到她带着氤氲湿气的声音,缓缓松开她逐渐冰凉的小手,转而掰开她僵住的纤指,将她手中的笔取下,放在一旁的玉笔架上。
干燥的指背拂过她凝脂般的脸颊,停在她潮湿的眼底。
轻蹭着拭去她眼角的湿意,温暖的手掌扶着她的耳侧,强迫她侧身看他。虚靠着的身子往前,将温池雨纤柔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温池雨猝不及防地对上他霸道的眼,泪痕犹在,眼神闪躲着,不肯看他。却被他大掌制住,甚至能清晰看见先生深邃的眸中狼狈的自己。
“哭什么。”
看她发红的眼尾,水光颤动的眼眸,还有不经意滑落的清泪,周砚景心头微刺。
“让你叫阿砚,你偏叫先生,现在又挂着泪,不知道还当我欺负你呢。”
那日宫中郑开的话一直绕在他心头,本想问问她庚帖一事,可见到她这娇柔委屈的样子,心软得厉害。
罢了,她一个小姑娘,孤苦无依,问她这作甚,日后有他在,自会为她扫平一切曲折障碍,小小庚帖算得了什么,不值得害她伤心流泪。
听到这话,温池雨眼波流转,泪湿的脸上悄然爬上红晕。
她这像什么样子,先生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不会用教条束缚女子,自己却还患得患失,叫先生看了笑话。
圆润小巧的鼻头微微皱起,又恼又羞的模样好看得紧,周砚景低低笑出声来,温池雨在她怀里,自然能清楚感受到他的胸膛震动,脸上又是一阵发烫,忍不住要抬手捂住发热的面颊。
“先……唔,阿砚不要笑我了。”
周砚景瞧她像小兔子似的,眼圈红红,娇滴滴的,风吹草动都能惊着她,有趣极了。
“记得就好,再有下次,流眼泪也不好使了。”
点点她皱着的鼻尖,又惹得她眼眸轻颤。
楼下,宫中有信送到,送信来的小黄门说是急事,急请景王入宫商议。
徐昂在楼下抓耳挠腮,不敢上去打扰主子和温姑娘相处,把信往钱公公手里一塞,咧着张嘴,谄媚地说:“公公你人好,替我上去好不好?”
钱公公可不傻,前日夜里,他们不过多看了几眼池雨的醉态,小主子就把人严严实实藏在大氅里,不许他们多瞧,回忆起那警告的眼神,钱公公把信直接丢进徐昂怀里,连忙摆手,他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吓,这等冒险的事还是留给小年轻去吧。
见钱公公不肯去,徐昂想起守在住处的徐立,想去找他,被钱公公拉住:“还不赶紧上去,你现在去找徐立,耽误了宫中大事怎么办。”
没办法,钱公公都这么说了,徐昂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怕见到不该见的场面,徐昂上楼梯的时候故意把脚步声弄得很大,每一步都“咚咚”地,响彻安静的书铺,他只希望楼上的主子能分神听听外面的动静。
温池雨一听到有人上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滞,赶紧从周砚景怀里出来,还拿起玉笔架上的笔,似模似样地沾墨。
歪头看周砚景还立在原处,素手推他,抿着唇急急说:“阿砚快离远些。”
怀中的温度随着温池雨的离去消散,似有若无地空落,周砚景看她藏不住的红润脸蛋,失笑退到书案另一边。
徐昂上来,先低着头,余光偷瞄,没看到担心的亲密场景,暗自长舒了口气,这才到周砚景跟前,将信递过去。
周砚景看信时,徐昂退到一边。
无意中瞥见一贯整洁有序的主子玄色衣袍上皱起一片,再看温姑娘,虽然和主子分立在书案两侧,中间好似隔着沟壑,可面上红晕不散,衣衫看着也不似来时整洁,若说两人之间没什么,他是怎么都不可能会信的。
正看着,突然觉得后脑勺凉飕飕地,挠挠头,收回目光,却和周砚景幽深的眼神撞上,脸上明显带着愠色。
徐昂心里一抖,赶紧低头盯着脚面,死死管住自己的视线,半点不敢偷瞧。
周砚景看一旁握着笔的温池雨,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半点不受外界干扰,好像真的无事发生。
看她入神的模样,脸色稍霁,悠悠展开手中的书信,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皱起来。
示意徐昂去做准备,待徐昂下楼后,他则走到温池雨身边。
青莲香气袭来,温池雨抬头,见先生面上少有的凝重,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可是有难事?”
卷翘睫羽扑闪,像小猫爪子,挠得周砚景心里泛痒:“家中喊我回去一趟,不是难事,先送你回去,可好?”
乖巧点头。
下去时周砚景还要牵她,却被她躲开,讶然看她。
“会、会被人瞧见。”
来的时候牵手,是因为她恍惚着,思绪不受控制,路上怎么来的她其实都没印象,只知道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砚书铺。
现在她缓过劲儿,想到沿路会有人看见,面上发烫,不好意思极了,把手藏在背后,不肯伸出去。
“池雨这么胆小,还怎么娶我?”
缩在衣袖里的指尖颤动,拇指与食指的指尖互碰,酥麻无力。
屏住气,将手放到周砚景伸出来的手上,十指相扣,抬眸坚定地说:“先生不怕,我定不负先生!”
她或许羞涩,但心志坚定,绝不会退缩,只要先生愿意,谁嫁谁娶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两心相依,世俗怎样她都可以不理。
周砚景就喜欢她这股倔强劲儿,看着娇滴柔弱,实则内心十分坚毅。
宽大的袍袖遮住二人紧扣的手,若不仔细看,只觉得两人是离得近些,并无特殊。
清风吹动衣袂,才能隐隐能瞥见一丝端倪。
下去时遇见钱公公,钱公公如往常一般和她打招呼:“池雨,回去啦,明日早些来啊。”
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心中敬重如家中长辈的钱伯,刚刚的决心勇气“噗”地消散,剩下的全是羞臊。
胡乱应了一声,都不知道钱伯有没有听清,匆匆拉着周砚景向前,想避开砚书铺里一屋子的熟人。
结果路上又遇见熟人,只见孙书生手里捧着书册,远远叫温池雨。
因为温池雨害羞走得急,周砚景却不疾不徐,所以在孙书生看来,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任他怎么也想不到,其实他们亲密无间。
“温小姐回来啦,我这里有些难得的书册,想跟温小姐探讨探讨。”孙书生一早就在有家书铺门口假装路过,偷偷瞧过,知道温池雨不在,又回客栈等着。估摸着这个时辰该回来了,又准备去看看。没想到路上就遇见了,孙书生喜不自胜。
周砚景看到他,故意将衣袖撩起半分,将看得不甚分明的手露出来,拉长尾调:“孙公子啊,我们还有事,你晚些来罢。”
孙书生看着他二人相扣的手,目瞪口呆,手上一松,书册不小心滑落下来,慌慌张张蹲下来捡。
温池雨见状,想帮忙,可手被先生的牢牢扣住,好像是不许她蹲下,她不解,回头看他。
周砚景看她懵懂的样子,贴到她耳畔,低低说了句什么。
只见温池雨忽地愣住,樱口微张,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蹲着的孙书生,而后急忙转开脸,不去看他。
牵着周砚景的手微微使力,轻颤的眸子对上他的含情目,想说什么,却又怕一旁的孙书生听见。
“孙公子,我们有急事,先走了。”现下这状况,她也顾不得孙书生怎么想了。
瞧离孙书生有段距离了,应该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才急急开口:“我不知道的,我没有……”
周砚景闷笑,他不过在她耳边说了句他会拈酸吃醋,她就急成这样,这般可爱,叫他怎能不喜欢。
他喜欢看她羞涩不已的模样,若娇艳欲滴的桃,让人忍不住想尝上一口,故意拿她之前的话逗她:“那池雨可千万不能负我。”
“那是自然!”
意料之外,温池雨丝毫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耳热,反而很笃定地说:“我心中只有先、阿砚一人,定不会做负心汉!”
赤忱而热烈。
“好。信你。”
周砚景走时告诉她,可能三五天之内不会回来,叫她有事让吴管事递消息给他。
果然如他所言,五天过去了,隔壁的宅子里除了沉默寡言的徐立,再无旁人。
温池雨掰着手指头过了五天,第六日一早,便去砚书铺寻人,却是失落而归。
之前的缱绻温柔,好像真如梦一般,梦醒了,先生却不见了。
吴管事见她情绪低落,递了个消息去景王府,传到周砚景耳朵里,让钱公公给她送来一物,好让她安心。
温池雨接过吴管事递来的信封,迫不及待地回到有家书铺拆开。
里面却不见信纸。
面上是难掩的失落,不知先生这是何意。
信封倾斜,一颗红豆悄悄滚出来,停在温池雨手边。
作者有话说:
女鹅第一次谈恋爱,还是暗恋成真,有些患得患失,大家谅解哦!
么么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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