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52

  周太医一脸惊愕。

  赵太医提着药箱, 无奈地走了。

  乾清宫里。

  皇帝拨开明黄色的床帷,想看看李弗襄的伤势。

  李弗襄睁开眼:“你上次打我的时候,说过不会再有下次。”

  皇帝靠坐在了床尾:“我说过?”

  李弗襄不想理人。

  皇上道:“好吧,所以这就成了你肆意胡来的底气是不是?”

  理亏的是李弗襄。

  他若是不理亏,不会试图跳窗逃。

  皇帝:“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把那种书往文渊书库里藏,像什么话,将来……将来朕怎么放心再交给你点别的。”

  李弗襄看着似乎是长大了,但又没完全长大,皇上每当觉得无比欣慰的时候,总有那么些横生的意外令他倍感哭笑不得。

  皇上说:“你小时候没有先生给你启蒙,你自己跟着哑姑识了些字,刚把你从小南阁接出来的时候,你不喜欢读那些佶屈聱牙的经书,专爱看画儿。你郑家两个舅舅都纵着你,天天给你送闲书,哄你玩,但他们是有分寸的……你那一筐腌臜玩意儿,到底是谁给你的?”

  李弗襄不说。

  皇帝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你不说,朕也会知道的。”

  李弗襄身边全都是皇上的人,李弗襄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想知道,随时有人报,只是皇帝一直不太愿意去下这份心思,人既然给他了,就是他的,皇帝不想让李弗襄觉得自己始终处于监视中,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皇帝忽然对他谈及了一件自己小时候的往事:“——朕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回带着人偷偷溜出宫玩,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可朕前脚刚出门,后脚先帝就得到了消息……当天夜里,从小陪朕一起长大的小安子被先帝下旨杖毙。”

  李弗襄从床上爬了起来,安静地听着他讲。

  皇上的眼睛望着一点一点亮堂起来的烛火,停了半天,才继续说道:“小安子啊,他比朕还要小一岁,他五岁的时候就到朕身边了,朕曾一直以为,他能一直伺候朕到老,可是他永远停在了十二岁的年纪。”

  李弗襄轻轻地咬着声音道:“怎么能这样呢?”

  皇上道:“这就是皇帝。”

  李弗襄现在已经能自己爬起来了,虽然脸色看上去仍然有些虚脱,但想必是无大碍,丁文甫在入禁军之前,是昭狱里刑讯的一把好手,皇帝只相信他下手的分寸。

  皇帝端了已经放凉的汤药,递给李弗襄,说:“但是在你面前,我不当皇帝,我好好与你讲道理,你也听话些,好不好?”

  李弗襄端着药一饮而尽。

  皇帝忽然说:“你想不想知道温昭容今日和朕说了什么?”

  高悦行回了春和宫后便一直心神不安。

  公主晚间时分,过来找她,进门之后,便急吼吼地问道:“阿行,白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听说襄弟又受了教训?”

  高悦行心想,传得好快啊。

  她问:“你是在外面听说什么了?”

  春和宫外一阵骚动。

  是贤妃娘娘带人出去了。

  李兰瑶向外探了一眼,说:“差不多阖宫都知道了,我母妃已经往乾清宫去了。”

  像一簇火苗被风刮了似的,顺着撩遍了整个宫城。

  高悦行道:“他们是怎么传的?”

  李兰瑶毫无心机地对她说道:“都说下晌时分,父皇逛园子路过了靡菲宫,叫那位使了些手段勾了进去,李弗襄去搅合了一顿,惹得父皇心里不舒坦,回去就挨了教训。”

  高悦行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觉得这靠谱吗?”

  且不说皇帝似乎今日是第一次到温昭容的宫里去,只说高悦行眼见着皇帝出来时,仪容衣着一丝不苟,丝毫没有放纵过的样子,她就觉得这瞎话编的离谱。

  皇帝心里念着郑云钩十多年,那是轻易放不下的执念。

  宫里不缺漂亮女人。

  皇帝对一个罪臣之女一见倾心的可能性有多少?

  那温昭容若是真有那个本事,初见时便能占得皇上心里一丝怜惜,何至于形同软禁一般的在靡菲宫里呆上两年。

  李兰瑶寻思着,说:“我也觉得不靠谱……但这事儿实在玄乎,阿行,父皇拿着襄弟当心头肉一样的捧着,可是,两回狠打,都是因着这位温昭容的缘故,难免令人心里不安。”

  高悦行听出不对,皱眉:“两次狠打?”

  李兰瑶:“你还不知道呢,当年将这位温昭容接近宫的,正是我那无法无天的襄弟,他将一个罪臣之女带进宫城里不说,还扬言说要献给皇上,这天底下简直没有比他更胆大包天的人了,那次是传了杖,但是乾清宫大门紧闭,除了太医谁也进不去,第二日,他就随军出征了,是乘车离京的,我和母妃都猜测他身上伤不重,可那件事过了很久,才听太医说,当时他身上的外衫都渗血了……”

  前几日,在高府里,李弗襄说那次皇上只用戒尺敲了他三下。

  是他在撒谎。

  当年李弗襄出征乘着马车的事儿不是秘密,郑家军凯旋归来,将其当成了笑谈,在军中传着。

  当然,一个废物,做什么都是惹人厌的。

  但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哪怕一身的毛病都能让人粉饰得像一朵无可挑剔的花。

  出征前,他那是娇气,儿戏,不像话。

  得胜归来,军中传着传着,便成了运筹帷幄,稳坐中军帐。

  高悦行想起以前,李弗襄还懵懵懂懂的时候,是她在宫里算计着筹谋着,试图将他护在自己那并不坚硬的羽翼下。

  时过境迁,现在竟颠倒过来,李弗襄成了那个用尽心思小心翼翼的人,他轻描淡写的走在前面,痛了,却不肯让高悦行知晓。

  高悦行正在被他推着,柔和却不容拒绝的,一步一步地退回到那无风无雨的荫蔽之下。

  快点长大吧。

  高悦行双手合十,心里默默渴望着。

  李兰瑶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在干嘛?”

  高悦行道:“我在想……”

  说一半,犹疑的停住了,她想不明白。

  ——李弗襄在文渊书库里藏书的事情并未传出任何风声,瞒得密不透风。

  那件事既然能瞒住,那靡菲宫的事怎么就瞒不住呢。

  而且这闲话不仅传得快,而且还越传越离谱。

  高悦行慢慢回想,今日在乾清宫目睹一切的人——柳太傅,丁文甫,许修德,或许还有随身回护的锦衣卫藏在暗处,再没旁人了。

  高悦行剖析这些人,都是一心贴着皇帝的人,谁也不会在外面乱嚼舌根子。

  除非,皇帝亲自授意。

  ……

  有时候,人只要相通了一个关卡,脑子里便自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高悦行早就有过隐约的猜测,李弗襄那等谨慎的人,再离经叛道,也难以干出给自己老爹献美人的事儿。

  高悦行宁愿相信,他是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

  当时,她想到的是,宫里可能要有动静了。

  李弗襄打算清洗宫里,可能今天就是锣鼓开张的信号。

  皇城里要有好戏看了。

  贤妃是深夜时分回来的,李兰瑶前去迎自己的母妃,高悦行也跟着去。贤妃的脸色是有些难看,进门将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心腹陪着,歪在榻上,要了口凉茶喝。

  李兰瑶柔声问:“母妃,怎么样了?”

  贤妃抬头看了她们一眼,高悦行在她这里已经不是外人了,她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话便不避讳,道:“见着你襄弟了,伤得不轻,睡得也不安稳。”

  李兰瑶:“那父皇呢?他还气着么?”

  贤妃扯了扯嘴角,一向脾性温和的她,几乎快压不住冷笑了,道:“你父皇倒是没见着,问了乾清宫里的人,说是翻了牌子,去靡菲宫过夜去了。”

  李兰瑶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贤妃将杯中剩的凉茶尽数饮了,一口见底:“……可真行啊。”

  高悦行眼皮一抬。

  皇上去靡菲宫过夜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今夜乾清宫里只有李弗襄一人?

  高悦行心里立刻有了打算,眼观鼻鼻观心的从贤妃那退出来,等到夜深人静,廊下奴才都眯过去了的时候,她悄悄起身,披衣,溜出春和宫,避着巡行的侍卫,一路小跑地往乾清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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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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