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新加坡司令31

  依玫气得脸都白了,扭脸坐下,一声不吭地往自己盘里夹沙拉。旁边女同事大着胆子问:“依组长,那是你朋友?仰慕者吧,看样子就是没追到手的可怜样。”

  依玫冷冷瞧那女同事一眼。刚刚也就是这人,没个分寸地拉着周谦行问东问西,依玫忽然想,是不是自己太过随和,纵容得下属这样放肆。可她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子听她这样开玩笑,也下意识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依玫垂眼笑起来:“不是朋友,就一个认识的人渣。行了,都是我的私事。咱们入乡随俗,这儿不是国内,在这儿还问别人的私事可不是好习惯,职场上更是这样。”

  那女同事听了,表情凝住,也不敢再开口了。

  平日里笑嘻嘻的人,一瞬间低气压起来,可比一直挂着张冰山脸的要吓人得多。依玫闷闷地不说话,这边坐的几个同事冷了一会儿,也到长桌那头玩去了。

  周谦行倒没动,只坐在依玫身边慢条斯理地用晚餐,忽地拎着红酒给宋楚廉面前的空杯子灌了一半,后者自然识趣,带着酒杯酒瓶往远了滚。依玫是还一无所知,闷声刷着手机,单手发微信,另一只手戳着盘里的小番茄和鸡胸肉,就差把两者混在一起做馅儿了。

  依玫觉得有些渴,放下手机想去摸刚刚还放在桌上的那瓶红酒,伸手却扑了个空,疑惑道:“酒呢?”

  周谦行停下手里的刀叉,说:“你就吃这么点,还想灌酒?你是早算计好把行李箱放车上,准备今晚住医院?”

  想灌酒也没有,依玫只喝了一口苏打水,说:“我又不开车,想什么时候喝都行。”

  周谦行没反驳她:“那你去拿酒吧,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依玫不解:“明明是宋楚廉说他开……”

  周谦行抬手用叉子尖引着依玫的目光看向宋楚廉,那人一手拎着酒瓶,正跟别人觥筹交错不亦乐乎,怎么可能还开车送她。

  依玫心中唾骂宋楚廉不靠谱,心里越发闷得慌。

  沈敬文说的那句他外头等她在依玫脑子里头响,刚才那个没眼力见儿的女同事的话也在她耳朵旁边转,最叫人不能忽视的,还是那句“为情所伤,回来寻仇”,搭上周谦行那句似是而非的“是么?谁知道呢?”

  刚才她往回走时,明明白白看见周谦行说这话时连眼睛都没抬起来,等他看见她,又有改口扯别的话题的意思,可见那两句说的才是真心话,还是不能叫她听见的真心话。

  不论是沈灿灿还是裴芜,就连陆盛都告诫她,别在周谦行身上栽倒两回。别说是旁人,就是依玫自己,也往这边想过,猜测是十分有了九分真,可亲耳听见周谦行这样说倒底不一样。依玫心里反倒是有个声音挣扎着冒出来,拼了命想要为周谦行辩解维护。

  内忧烦人,外患也没走。外头沈敬文可能真的在守着她出去,依玫不会傻到硬碰硬,她拿起手机,翻出陆盛的电话,当着周谦行的面就直接把电话打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依玫说:“陆盛,是我依玫,对,等会儿有空不?我这边同事都喝得差不多了,我捞不到人送我回家了……对,我还在餐吧……行,等会儿你还得去一趟CMA,我行李在那边停车场。”

  依玫打完电话,把手机丢回桌面,捏着一个餐包撕着吃,跟周谦行说:“等会麻烦你借个车钥匙给我,我去取行李,你们的车开走吗?留在CMA停车场的话,车钥匙我明天再还你,不留我给你们送回来。”

  周谦行黑透了一张脸冷笑:“你送回来吧,既然要划清界限,我车钥匙放你那里,看着不像话,不是吗?”

  这话说得酸,依玫耳朵没聋脑子没坏,当然听明白了。

  周围都没人,依玫丢了手上的餐包,说:“您这是觉得我划清界限做得不对?周谦行,笑话我说世界不只围着我一个人转的是你,现在跟我套近乎的也是你,别红脸白脸一起唱,我都替你累得慌。”

  依玫皮肤是薄,但凡有个激动都浮在脸上,周谦行睨她涨红脸颊,“你这是划界限都还不够,气急败坏起来要把旧账都掰扯清楚?”

  依玫确实是碰着周谦行就不好控制脾气,话说出口了又觉得语气重了,本来还有点后悔,被周谦行一激将,脸气得更红。

  餐桌两侧热热闹闹,夜幕中灯火未眠,处处透着暖意热度,唯有他周谦行无论何时都这样一副不咸不淡的冷静样子,怎么看都叫人恼火。

  依玫没有由着火气上头,抬手叫了服务生要了两罐啤酒。

  依玫轻轻点了一下头:“对,择日不如撞日,早该说清楚的话,没必要跟挤牙膏一样折磨人。当初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乱账,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就今天吧。”

  话说着服务生把啤酒送到了,依玫接过来啪嗒两声打开,把面前两个空杯子灌满。啤酒罐哐当丢在桌面上,依玫只垂了肩膀靠向椅子靠背,看着杯中澄黄酒液冒着泡泡。

  周谦行瞧见她脸颊颜色渐渐变淡,说:“当年你连夜飞来多伦多,冒雪等我,我……”

  “你要是觉得愧疚,没必要。”依玫劈头盖脸把他的话截断。要是搁在几天之前,她还没下定决心的时候,就是周谦行对她没有愧疚,她也要想方设法装惨卖乖来得到周谦行的愧疚。

  可如今再也不是,依玫偏头看周谦行,“当初是我追的你,你拒绝我,说我年纪小不懂事做事没个定型,我那时候话也说得很清楚,是我强求的,你说分手就分手我绝对不纠缠你。也是当年我家里出了事,我不能出国读书,你不接受异地要分手,是我的原因,跟你没关系。我飞过来求你,是我食言了。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依玫捏起玻璃杯,一口喝了个干净,杯子放下,她又捏着易拉罐往被子里头倒酒,酒液撞入玻璃杯底,她的话也一样往外倒:“四年多,我也不是小孩儿了,是,我从前是很难过,但远没有什么到现在都还意难平。说实话,我现在承蒙你帮衬着争家产,你要是真对我愧疚,我事情能好办不少。”

  说到这里依玫自己都竟然笑起来,肩膀轻轻上下一动,笑得眼睛弯起来,一双卧蚕衬得眼睛柔而单纯。

  “可还是不一样,周谦行,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回 想正正经经做件事,你心里讨厌我也好,怨我恨我也罢,你看在我当年一片真心上,这件事放过我。”

  周谦行抿唇片刻,似是鬼使神差地捏住依玫的椅背,叫两人距离拉近,开口说:“依玫,不管如何,有一点我想你记住,我对你也是真心实意,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依玫愣了愣,眼珠子一转,拎着啤酒往周谦行面前那杯一碰:“好,这句话我记住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宽心跟周总当同事了。来,我敬周总这杯,以后我就承蒙周总提携,有官一起升,有财一起发。”

  一口一个“周总”,周谦行怎么不知道依玫是净挑着她想听的话听进去,变着法儿地把两人的关系只锁死在同事这一层。

  女孩捏着个玻璃杯,抬起下巴笑着看他。这张脸还跟他印象中的从前一样明媚阳光,可那笑容实在让他开心不起来。

  可这又能怪谁,依玫有句话说得没错,四年多前的难过是真的难过,可四年后怎么还能意难平。

  她的生活里,走走停停过路人无数,不止他周谦行一个。

  周谦行表情冷淡如初,垂眼把那只盛满了的玻璃杯捏起来,跟依玫手上的轻轻一碰:“好,从前的事情一概不提,我也多谢依组长赏识,早日带我升官发财。”

  ……

  两只酒杯相碰,依玫跟周谦行笑了笑,仰脖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还真有那么几分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依玫啪嗒把杯子往桌面一放,捏起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说:“陆盛应该差不多来了,我得先走了。”

  周谦行跟着站起来,把外套闲闲搭在臂弯,“我送你出去,沈敬文可能没走。”

  依玫想了想,没有拒绝周谦行,看着他走过去跟宋楚廉说了一声,跟他并肩往外走。还正如周谦行所说,沈敬文真的守在外头,依玫跟周谦行刚刚走出来,旁边一辆宝蓝威龙车门就开了,沈敬文叼着根烟从车上下来。

  “依玫!”

  依玫额头青筋都跳,跟周谦行对视一眼,低头看手机,陆盛刚给她发消息,说还有两个街口就到。

  沈敬文走到依玫跟前,周谦行往前走了一步,半挡在依玫面前,像是把她收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给她抵挡住外界的一切危险。

  沈敬文眯着眼睛瞧周谦行,一开口就痞气尽现:“周谦行,你着什么急当护花使者,刚才在依玫同事面前我是给依玫面子,不是给你的。怎么?以前那么傲,甩了依玫,现在眼巴巴地又摇着尾巴贴上去?”

  依玫探出半个脑袋来,“沈敬文,你脚踏两只船还有脸回来找我,眼巴巴这词儿怎么用没人比你清楚。您老懂点事儿就闭好您的嘴。”

  周谦行连口都不必开,低头看了一眼依玫那神情,嘴角忍不住往上勾。

  沈敬文自然看见两人的小动作,气得脸发青,又硬生生压下来,对着依玫挤笑脸:“依玫,不是旧交情也是老同学,你何必这么挖苦我,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缠你。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最讨厌别人纠缠你不是?”

  依玫往边上挪了一步,抱着手臂睨沈敬文:“有何贵干?”

  沈敬文瞧了一眼周谦行,说:“在多伦多的老同学都知道你来了,想约你出去吃个饭,异国他乡的,人熟悉,才好办事不是?我也是路过这里,才过来找你问你一句。”

  依玫冷笑:“我能有这么大脸面?一落地人就乌泱乌泱地来了?您老攒的局吧?得了,我不跟你废话,我不去,你也别用什么好不好办事来吓唬我,当这里是你开的唐人街还是你管的三合会呢?我在多伦多不久留,买点东西就走,你要打什么小九九是你的事,别上赶着来惹我心烦。”

  话正说着,陆盛的车已经开到路边停下,按了两声车喇叭叫依玫过去。

  依玫抬脚要走,沈敬文不死心要跟上去,却被周谦行抬手拦住。

  沈敬文瞪眼睛:“周谦行你……”

  周谦行的目光追着依玫走,等到她已经打开车门坐进去,这才回来施舍给沈敬文两分:“人熟悉才好办事?你确定只有你才熟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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