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歇脚359
她是很舒服,也慢慢放松下来,慢慢有了均匀的呼吸声,最后睡着了。
她是很疲倦,在见他之前就奔波赶路,又在看账册,途中没有停过。
“阿茵。”他轻唤一声。
她没应声。
从方才起,就微微侧身,朝着他蜷了蜷,是睡着了。
李裕没吵她,让她多睡会儿。
原本娄长空就不容易。
他知晓是温印,当然知晓更不容易……
这也就是温印,也难怪他早前总觉得她遇事沉着,处变不惊,因为眼界和视野都广,所以不像内宅妇人和待字闺中的世家贵女。明珠寺的时候,贵平忽然出现,换作旁人,就算是江之礼应当也手足无措,他那时就险些穿帮了,但温印去找了陆江月。
如果不是温印,他在离院的时候,兴许就被茂竹折磨半死。
马车继续往前,风吹起帘栊,略微带了凉意。
李裕伸手取下外袍给她盖上。
但她耳发被风睡得有些不舒服,她往他怀中蹭了蹭。
李裕伸手绾过她耳发,她好似觉得舒服了,早前是双手抱着账册在怀中,眼下,彻底将账册抛到了脑后,伸手抱他去了。
李裕莞尔,又牵了牵外袍,掖好。
不会凉了。
李裕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信笺,但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好像在定州那场大火之后,陆江月也失踪了。
他当时杀了唐广招,听温印的意思,陆冠安是被贵平杀了,出了这样的事,陆唐两家的婚事没有结成,而陆平允应当也因为陆冠安的事情同李坦闹翻,被幽禁在国公府,所以没有人去管陆江月的下落。
她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到后来,李裕也没再听说过陆江月的事……
李裕也是忽然想起。
但陆江月同他并无关系,李裕也没多放心思,继续低头看信,说的是李恒。
李恒还在做着皇帝梦,也拉拢不少臣子,一时占了先机,便野心越来越大,后来更收不住。他不如李坦聪明,也斗不过李坦。李恒借着他的死,将李坦推上风口浪尖,李坦就由着他,让他膨胀,让他越做越大,也越来越触碰底线。
同李坦比,李恒没尝过权力滋味,该继续演的时候,他等不及,反而正中李坦下怀。李坦锱铢必较,李恒的下场很难看……
李裕想起丁卯。
稚子无辜,但李恒一死,丁卯也难以幸免。
他想起早前的记忆里,他是见过丁卯的。
那是他登基南巡之后的事,丁卯见到他的时候惊慌失措逃跑,好似怕他取他性命,整个人都有些不对。
彭鼎看他,“陛下?”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敛了眸间起伏情绪,吩咐道,“跟去看看。”
最后,彭鼎在乞丐堆里寻到丁卯,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害怕旁人靠近。
那时候的丁卯已经十一二岁了,但是看人的眼神都充满害怕。
彭鼎告诉他,丁卯不是怕他,是怕所有人,尤其是生人,应当,没少被人欺负,身子也不好,但问他,他什么都不说。
他也看到他身上的棍棒伤痕。
他是恨李恒,但他不恨丁卯。
小时偶的丁卯会骑在他肩头,唤他三叔。
他看着眼前的丁卯,百感交集,也温声道,“丁卯,不怕。”
“我不是我不是,别杀我,别打我!”丁卯抱着头。
李裕指尖攥紧。
彭鼎小声道,“应当被人毒打过,脑子应当受过伤,也记不得早前的事了。”
但李裕知道,丁卯跑他。
丁卯小时候同他多亲近,眼下就有多怕他,他不知道缘由,但心想,许是李恒死前告诉过他要躲开哪些人……
他也不知道那时候他还在假死,丁卯为什么会这样,但那时候李恒落在李坦手中,李坦没有立即杀他,丁卯许是那个时候受了伤,又逃出来的。
“陛下?”彭鼎看他。
他颔首,继续朝丁卯道,“那你不叫丁卯,你叫什么名字?”
“小七。”他哆嗦。
李裕温声道,“小七,别怕,我带你换身衣裳,见你家人。”
丁卯看他,有些不相信,但许是他口中的家人两个字莫名让他动容……
李裕替他洗得澡,洗干净之后,换了干净的衣裳,骨肉如柴,也面无血色,但换了衣裳,要比早前看起来好多了。
“不怕,我陪你等,要不要吃些东西?”李裕看他。
他点头。
彭鼎端了桂花糕来,还有糖葫芦,丁卯狼吞虎咽,一口气将所有的桂花糕吃完,李裕怕他噎着,让他喝水,他笑嘻嘻看他。
李裕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最后,丁卯看着那串糖葫芦的时候,愣了许久,最后,哇的一声哭了。
李裕心似针扎。
李裕同丁卯一处几日,丁卯似乎才慢慢不怕他了,会问他,你是谁,我之前认识你吗?你不是坏人吧?我觉得你不是……
“我日后可以同你一处吗?”丁卯啃着玉米的时候,一面看着他。
李裕请过大夫看他。
丁卯,也就是眼下的小七,头部受过重创,但在慢慢恢复,行为举止除了胆怯,其实也算正常。
李裕轻声道,“我家中很远,小七不方便去。”
丁卯看他,“那,那你要走了,我就见不到你了。”
那时丁卯眼中的害怕是真害怕,这么久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李裕温声,“等我日后有时间,就来看你。”
李裕很清楚,丁卯的身份特殊,去到京中,很被有心人利用,就算不是有心人,一旦被人识破,朝臣也会劝谏,不能留恒王府的余孽。
于丁卯而言,他原本就记不得早前,远离京中,重新开始是最好的。
他要把丁卯托付给一个机灵,稳妥的人照顾。
稍许,彭鼎上前附耳,“陛下,人来了。”
李裕颔首。
等彭鼎退开,李裕又朝丁卯道,“你先在这里看书,叔叔晚些回来。”
“好!”丁卯应声。
等出了屋中,彭鼎在李裕身侧,“童老板收到陛下的消息就启程了,刚刚到的。”
彭鼎口中的童老板就是童年。
“陛下!”童年也早就同他熟络了,也相互信任,他那时并不知道娄长空就是温印,但知晓童年是跟着娄长空的,而且,也在替娄长空做事,所以他时常见到的人都是童年。
童年比早前稳重的许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陛下叫我,我就来了,连晚上都没歇过,都在赶路。”
李裕知晓他夸张,“朕想请你帮忙。”
童年连忙道,“陛下您说就是,哪能用请!”
李裕同他道,“我有个故人之子,不方便带回京中,他年纪小,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也胆怯,但没有旁的亲人了。”
童年聪明,“陛下是想让我照顾他吗?”
李裕点头。
……
“是见我家人吗?”丁卯还是有些害怕。
李裕点头,“是,是你家人。”
丁卯还是担心,但这几日同李裕一处时,却很安心,也不想同他分开,丁卯畏畏缩缩,“可是,叔叔,我不想和你分开。”
李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七,你要同家人在一处,叔叔才放心啊,听话,叔叔会来看你的。”
丁卯没说话。
李裕温和道,“叔叔也舍不得你,但你要同家人一处,才安稳,叔叔希望你安稳,永远无忧无虑,这比什么都重要。”
丁卯似懂非懂看他。
他牵着他的手到了偏厅中,丁卯紧张得手抖。
听到脚步声,童年迎上前来,笑盈盈看他,“你就是小七?”
丁卯往李裕身后躲。
李裕看了看童年,轻声朝丁卯道,“小七,这是你哥哥,童年。”
丁卯这才探出头来。
童年已经收起了方才的笑容,切换道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模样,“小七啊,你小时候看花灯,同家中走散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眼下终于找到你了,哥哥好担心你,你别怕哥哥,哥哥会照顾好你的,以后不会一个人了。”
丁卯眨了眨眼睛看他。
李裕轻声,“去吧。”
丁卯慢慢上前,童年屏住呼吸,直到丁卯上前,童年笑道,“哥哥带你去吃八宝鸭子,蜂蜜百合莲子,酱肘子,东坡肉,好不好?”
丁卯听得咽了咽口水。
童年看向李裕,李裕朝他点头。
童年也朝丁卯道,“小七,那同叔叔道别吧,我们也要回家了。”
小七看他。
李裕上前,半蹲下拥他,“小七,会再见面的。”
小七也抱紧他,“叔叔,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李裕眸间氤氲。
……
“李裕,你没事吧?”温印唤道第三声上,李裕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温印凑近,见他眼眶是微微红的,温印探究看他,“你在想什么,眼眶都红了?”
“有吗?”他和稀泥。
“有。”温印看他。
他伸手揽紧她,温声道,“就是想到些,不算好,不算坏,又庆幸的事……”
他说完,温印指尖抚上他脸颊,“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愣住,轻嗯一声。
温印凑近,温和安抚,“小奶狗,梦是反的……”
他轻声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信。”
温印:“……”
她唇间贴上他唇间,暧昧道,“信了吗?”
“快信了。”他轻叹,“再亲一下?”
温印笑了笑,从善如流。
他抱紧她,伸手取下她发间的玉簪,青丝垂下,他俯身亲她,“阿茵……”
马车缓缓停下,彭鼎的声音在外响起,“主家,看到前面的凉茶铺子了,我让大家停下来歇脚了。”
李裕:“……”
李裕恼火。
作者有话说:
鱼宝宝:!@#¥%……&*,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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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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