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祖母176

  “说是有了心仪女子,又说时机不到,让我莫急,”宋氏摇头,“猜想沣儿是上了心,可是人家姑娘不肯应允呢。”

  “怎会?老姐儿你莫瞎想,我们沣儿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姑娘们上赶着犹嫌不及,如何会不肯应允?你且放宽心,等着好消息就是。”

  寻月棠已站到了宋氏身侧,学着裴萱的样子为其布了一筷子素烧鹅。一面儿听着两位长辈交谈,一面儿不住声在心里喊着:我应允的,如何会不应允呢?

  “三郎那孩子不善言谈,不是姑娘家喜欢的样式,”宋氏看了看碗中烧鹅,又释然地笑,“但总归有信总比没信好,让他自个儿去努力就是。”

  寻月棠听罢,在心里摇头:那不是......我就喜欢这样的,我还愿意倒贴。嘴上却恭敬地在问:“老夫人,这素烧鹅可还适口?”

  “竟是叫素烧鹅么?名儿起得不赖,当真是像。”

  这回包的是细丝,宋氏就尝出来了:里头是茭白、胡萝卜与豆腐,口感层次自也分了三道,外头裹的是豆皮,且应是先炸后卤,虎皮之内蕴含了丰富味道,吃着劲道,越嚼越香,实在是卷得尽的内料,卷不尽的鲜香。

  宋氏道:“再来一块罢。”

  寻月棠抬手布菜,露出贴着腕子的细蓝手链,宋氏一个偏头,正瞧入眼里。

  “姑娘,你方才说,你叫?”

  寻月棠福了个身,“回老夫人,奴叫棠儿,海棠的棠。”

  宋氏听到回话后连说几个“好”字,后未再出声,由人伺候着又用了半碗碧粳粥,这顿饭便算是吃好了。

  “老姐儿,”宋氏开口,“按说没有夺人所爱的道理,但这棠儿我着实喜欢,不知老姐儿能否割爱,允她跟我去谢府?”

  “萱儿,你意下如何?”

  李氏是个明理的长辈,这既是孙媳的人,她就肯定是要人自己拿主意。况且一个会做素斋的厨娘而已,回了府上要什么吃不得?多她少她无甚要紧。

  裴萱笑着道:“能得老夫人赏识,是她的福气。”

  宋氏道谢,带着寻月棠回了自己的客房,之后嘱咐左右退下,将门看好。

  门枢吱呀转动,宋氏正坐,看着寻月棠,招手让她近前,慈爱问道:“你这棠儿,可是寻氏月棠?”

  寻月棠在方才席上还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寻个避人的地处与老夫人坦诚身份,倒不想这就被人瞧出来了。

  成功来得实在太容易了些。

  她在宋氏腿边跪下,“是的,老夫人。”

  宋氏拉她起来,“就不想问问,我是如何识得出来你?”

  “是因为手上这链子罢,”寻月棠垂首,“这是前年时,王爷给的。”

  “没错,”宋氏拍拍身边座位示意寻月棠坐下,“我女这条手链,怕是全大晋都不会找出第二串。”

  寻月棠有一息惊愕,不过是条镶作花型的蓝水晶手链,如何就能找不到第二串了?兹要戴出门去,不几日就会有匠人仿制。

  “大约以为这是蓝水晶?”宋氏笑笑,“非也。这宝石寓意福运,是太上皇当年谴内侍远赴西洋觅得,而后亲手打造而成。”

  寻月棠呆住,右手抚上手链,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宋氏接着道:“沣儿因着幼时之事,对年久过往诸多芥蒂,他能将这给你,我很开心,也很感谢。听闻你在凉州生意做得大,如今乔装远道来此,可是沣儿托你办什么事?”

  寻月棠摇头,撒了谎:“三哥近来疲乏,总睡不好,每每夜间梦魇总唤祖母。月棠能不能恳请老夫人去看一看他?路途遥远您或会受苦,他必不会同意,所以我来此地他并不知。”

  她说着跪下,已带了哭腔,“老夫人,求您疼疼他。”

  “好孩子,起来说话,”宋氏伸手,“如今我子在提州任职,沣儿的两个哥哥也都下放,我本独居,身在京城或是凉州,无甚差别,且京城形势瞬息万变,我若不走,或为沣儿软肋,随你去就是。”

  寻月棠没有起身,叩了个头继续道:“老夫人,如今三哥身居高位,难免树敌,若我们打着谢府的名号出发,怕会横生枝节,路途中间可能会稍微委屈您......”

  “我如今身子是不那么争气,却绝非丁点苦都吃不得。这一路如何走,你可安排好了?”

  寻月棠点头,“您只需稍安排下府中事务。”

  当日下午,永阳伯府有事便先回了城,第二日一早,谢府老夫人也下山出发,不料车坏在半程,只能又回了庙里,由底下人回府引新的马车前来。

  半晌午时,京西那对开水粉铺子的姐妹一道进寺里上香,事毕直接从后山驾着青毡小车离开。

  在车上,寻月棠道谢:“庆华、香云,此次多谢你俩。”

  香云摆手,“说什么呢,王爷是我二人的恩人,这样的小忙我们倒会嫌没出多少力。”

  庆华也道:“就是我这车小,委屈了老夫人。”

  宋氏摇头,直言:“不会。”

  待她二人中途又换了车,这车改车帷一路出了城,宋氏才问:“这二位也是裴家人?”

  “虽说我接近您是借了裴家的东风,但她俩还真不是,”寻月棠笑道,“这二人是太上皇赏给三哥的女眷,我曾在登州跟着周婆、李伯做事,那时与她二人相熟,后来她俩便得了三哥的银钱,回了京城开店。”

  宋氏这一二日里与寻月棠时时相对,实在对这个小孙媳妇喜欢得紧,不由打趣她:“哦?看不出我们棠儿倒还如此大方?”

  “哪儿能啊老夫人,我可小心眼得很。可是在登州时,三哥就在她二人眼前,都不让人知道他真实身份,实在谨慎呢,我又如何能有脾气?如今她俩都自招了赘婿,日子过得红火极了。”

  宋氏看向身边秦嬷嬷,指着寻月棠笑,“你看看这丫头......”

  秦嬷嬷也笑,“最是与我们三郎相配了。”

  这话当真说到了宋氏心窝子上,附和道:“正是如此。”

  从京城出来,便上了艘艅艎,装饰精美,空间极阔,属宁州裴氏,在各路漕运卡口处都将畅通无阻。

  宋氏毕竟年纪大,前头风邪入体还未祛尽,多年不乘水路又有些晕船,上船第二日就病倒了。

  若老夫人有丁点不好,寻月棠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与谢沣交待,这遭当真给她吓坏了,服侍之事除了与秦嬷嬷替替手,煎药奉饭都是亲力亲为,几日都未曾回房歇息,实在累得狠了,便在榻沿上趴上片刻。

  所幸她这一行配了郎中,是林勰安排的,医术精湛,用药精准。宋氏用了药,又被人用轮椅推着上岸歇过几次,在第五日上便好了许多。

  寻月棠伺候着宋氏用完药,刚准备去拿清茶与蜜饯,就听见宋氏道:“棠儿,回屋去歇歇,余下的事有秦嬷嬷做呢。”

  “老夫人,我不累。”

  “不累也歇歇,到了晌午了,”宋氏看着寻月棠凹下去的小脸,心里一阵心疼,若让三郎看见,许会心疼更甚,便又催促:“好孩子,听话。”

  寻月棠看了看秦嬷嬷,才收了药碗退下。

  她走后,秦嬷嬷拿来蜜饯伺候着宋氏用了,一面儿给人捶腿,一面儿说:“老夫人这次可真是得了宝。”

  宋氏知她所指,也笑,“可不是?再也不用眼热人家的孙媳如孙女了,我这没过门的孙媳,比起孙女都要强。说起来,这金桔煎是在漕运口上新买的吗?有南食的味道。”

  秦嬷嬷学着当日寻月棠的话说:“外头卖的蜜饯,脏净不知,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好,我还是自己做罢,如此更放心些。”

  逗得宋氏大笑,“你倒学得像!”

  “可不止如此,您的一应物具都是她在涤洗,我瞧见过几次,小小的人蹲在船尾,拿个丝瓜瓤在那搓,洗得比府上粗使丫头还干净。”

  秦嬷嬷说的一应物具,宋氏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前几日里不舒坦,最多时一日可呕秽十余次,兼又起不来身,大小解都在床上,那些物具为何不言而喻,只是宋氏从来只知寻月棠伺候着自己,又端秽物出房门,倒不知涤洗也由她手。

  也是从人媳妇熬成的婆婆,宋氏大约能猜到寻月棠所思,心坎儿上热乎乎的。

  “人老了真是不成用,”她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腿,“那棠儿是爱屋及乌,还是我们三郎争气。”

  舟行近十日,在宁州凤城下船后,往幽州的路就好走多了,宋氏瞧着自己好像穿过了一座山,而后又过不到一日,壅城便到了。

  纵是如此,回程仍旧是用了寻月棠单人往幽州两倍的时间,这离她出发已经一个多月了。

  进了壅城城门那一刻,寻月棠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她掏出怀里一直收着的泥瓷鱼哨,点头拜了拜,“我出发时林大哥给我的哨子,说暗卫就在身侧不远,若有事可吹哨。幸好幸好,没能用上,总算到家了。”

  宋氏坐她旁边,见她拜哨子,笑出了声:“棠儿,你说你来幽州,沣儿并不知晓?”

  寻月棠点头,语气颇自得:“老夫人你也晓得你孙子,像是成了精一样聪明。我伙同林大哥和另外一位郑大哥蒙他,着实费了好一番心力呢。”

  “哦,我们棠儿辛苦了,”宋氏还是笑,“那既如此,沣儿从不与外人的亲卫鸣哨,如何会在你手上呢?”

  寻月棠愣住,“老夫人,您的意思是说,外头的暗卫都是三哥的人吗?”

  宋氏点头。

  寻月棠听闻,一下子泄了气,撅着嘴小声埋怨了句:“根本玩不过他......”

  宋氏慈爱地抚着她发顶,与她交心:“这玩不玩得过都是小事,要紧的是,你能不能吃得住他。棠儿,能是不能?”

  寻月棠歪歪头,想了想,笑着开口:“好像......是能。”

  “那就行了。”

  这边一路上拖延了恁久,抵达却见谢沣、林勰都还未回。

  寻月棠将老夫人安置在谢府,不说谢沣去与素轸对战,只说他身为州牧去登州公办。刚刚落到实处的心又一下子悬了起来。

  尽心尽力地在壅城陪老夫人到第七日时,谢沣终于在一个深夜回府。

  见祖母所居院落还悬一盏灯,他下马疾奔,跪在正堂之外先叩了头,再直身,眼圈已红了,“祖母,不孝孙谢沣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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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祖母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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