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火【修】11

  “若不是我出手,你现在的腿脚便不是崴了,有心讨好舒梁之人必断你双足,让你在去北镇抚司的路上就吃尽苦头。”沈逐说完,微微缓和了语气,“不要争了,是我做得不对,少了兄弟情分。我送你回——”

  他伸手要再去扶汤浩岚,没料到汤浩岚气得眼眶发红,大手一挥,挥开了他的手,踉跄后退几步,扬声骂他。

  “我不用你管!便是腿断了也好过看你沉沦权欲之争!”

  沈逐僵在了当场,伸出去的手缓缓收回,习惯性的握在了腰间绣春刀上,然后紧紧握住。

  他后退一步,不再看汤浩岚。

  “瑞邈,沈大哥也有难处。你别讲气话。”赵渊连忙说。

  汤浩岚负气笑道:“不是气话,我没有他这般的兄弟!”

  说完这话,他便一瘸一拐地往镇抚司街口而去,赵渊无奈,对奉安道:“他受了伤,奉安你驾车送他回去。”

  “这怎么好?车辇走了,您一会儿如何回家?”奉安问他,“天都暗了。”

  “瑞邈家离这边左右也不算远,你送了他到家,回头再来迎我就好。快去!”

  奉安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让车夫驾了马车已经赶上,拽着汤浩岚便上车,任汤浩岚怎么生气也不松手,把他塞入车里便走了。

  赵渊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瞧沈逐:“沈大哥,你别往心里去。瑞邈一向耿直冲动,等想通了关节所在便会好了。”

  “你怎么来了?”沈逐问。

  赵渊松了口气:“玉书去王府街拦我的车,我怕真的要出大事,便赶紧过来了。”

  沈逐沉默片刻道:“若不是他口无遮拦透露奏折内容出来,厂公又怎会找到由头捉他入诏狱。他入狱后,按规矩便是要行刑的。真要上刑,段宝斋、段大人,还有朝中一并上奏疏的那群官员们都要下狱……恐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是,故而着急。”赵渊道,“幸好大哥已经把他从诏狱里救了出来。”

  “不是我。”

  “什么?”

  “我不过是个北镇抚司缇骑,哪里说得动舒厂公。”沈逐道,“是谢太初。舒厂公今日在玉衡楼设宴,本就是为了等他。抓了汤浩岚后,他便一并随着来了北镇抚司,快用刑的时候他对舒厂公道自己不喜血腥气,舒厂公便松口放了汤浩岚。”

  “……原来如此。”赵渊怔了下,“他、他人呢?”

  “刚我们出来时,他正在衙内与厂公道别,想是快出来了。”

  沈逐抬眼看看身后的通往北镇抚司的那条街道,巷子深处的北镇抚司大门已开,谢太初一身黑色道服从里面款款走了出来。

  “沈缇骑。”谢太初抱拳。

  沈逐仿佛不愿意与他多接触,微微退后一步,便露出了身侧的赵渊。

  谢太初诧异:“天寒露重,郡王怎么来了。奉安人呢?”

  说话之间,他已经行至赵渊身侧,将身上玄色大氅脱下,披在赵渊肩头。赵渊拢了拢,低头嗅了嗅大氅上的气息……那大氅还带着谢太初的些许体温,只是在寒夜中迅速消散了。

  “太初。”赵渊看他,“汤浩岚的事我听大哥说了。舒梁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你、你愿意为了一个无关之人做此等事……多谢你。”

  谢太初抬头看到他,开始虽然略微有些诧异,似乎很快便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应了一声:“汤大人操心削藩之事,也算是为国为民,只是行事太过冲动想必经此事后定有成长……更何况汤大人是殿下友人,于情于理我亦应当做些什么。故而无须谢我。”

  赵渊看他:“太初,你若不是这般慈悲心肠便好了……”

  “嗯?”

  若不是如此柔软慈悲,他又怎么会恋恋不舍?

  赵渊笑了笑:“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回家……

  谢太初安静了片刻,上前推上还巢:“好,我们回家。”

  赵渊这次终于有些微的喜悦,他回头问沈逐:“沈大哥可要与我同去郡王府坐一坐?”

  “不再叨扰了。”沈逐抱拳道,“我只是有疑问想请郡王解。”

  “大哥请讲。”

  “段宝斋是尚书公子,汤浩岚是史官世家,而你是天潢贵胄。”沈逐道,“怎么看得上我,我不过是个贾人子,我们结拜时我才刚入锦衣卫,没什么背景。”

  赵渊一笑。

  “前年清明,我们也在玉衡楼楼上喝酒。一卖花女在楼下叫卖杏花。有士族贵人上前调戏,沈大哥路过揍得他连连求饶并押送顺天府衙门。我们几个闲散浪荡子在楼上看到了,便有心结交。”赵渊说,“身份、家世、尊荣看起来再是高不可攀可其实反而是枷锁和拖累,与一颗拳拳赤子之心如何相提并论?”

  沈逐沉默了一会儿。

  久到黑暗那些带着潮意的凛冽缓缓浸润他的肩头衣襟,他抬头与谢太初对视片刻,又移开视线,才低声开口:“我领了命,明日清晨便要出京办事。霜降前不会再见了。”

  “还有两三日也就到了,大哥路上保重。”赵渊道,“我得跟着皇爷爷去天寿山,回来也是霜降后了。到时候再约了你、玉书、瑞邈一同饮酒,大约那会儿瑞邈便想通了吧。”

  “好。”沈逐俯身抱拳,“你……多多保重。”

  说完这话,他再不言语,转身大踏步离开。

  赵渊皱眉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问:“太初,你有没有觉得沈大哥今日有些奇怪?”

  “他神色萎靡、眉宇间隐隐有邪风缠绕,忧心劳体、气运不振。”谢太初收回视线,“他似有大劫难又似有大功德降身。”

  风水气运之说赵渊是并不怎么信的,可谢太初说出来的话认真,他便也有些忧心了道:“他在舒梁手下,有被提为镇抚司缇骑,怕是也受了不少委屈……待他办完差事回京城,太初可帮他否?”

  “好。”谢太初说。

  帮人改命布气是逆天之举,若说起来对自身亦是损伤。可谢太初答应的极快,甚至没有思索。

  以至于赵渊怔忡了一下。

  “……仔细想来,无论我说什么,太初似乎从未拒绝过。”

  “既答应与郡王成亲,便是结发夫妻。殿下既有所求,我便应为殿下谋之。”谢太初淡淡道。

  “是因为成亲吗?”

  “是。”

  “……若不是夫妻呢?”赵渊又问,他看进谢太初的眼眸中,孜孜以求一个答案。

  可修无情道的凝善道长又怎么懂得乐安郡王百转千回的心思。

  “不是夫妻,便没有缘分。”谢太初道,“形同陌路,便无命运羁绊。修道之人又怎么能随意插手这样的事?”

  北镇抚司毗邻五军都督府,又临着大明门。

  便只能绕行西江米巷。天色渐暗,正阳门内的商铺民宅都上了门栅,安静的没有行人。

  一轮明月皎洁,映照着大地,连人都有了影子。

  赵渊低头去看,两个人的影子被月色编织在了一处,十分亲昵。

  没有缘分……

  形同陌路……

  赵渊笑了笑,强打着精神说:“回去吧,奉安迎面而来,别让他找不到咱们。”

  “好。”

  走了片刻,月亮更亮了,照得远路清晰。

  谢太初却已半蹲下来,挽开他的袖子,就着月光看他的手腕。

  “这是怎么回事?”谢太初问他。

  赵渊去看,手腕处肿了起来,夜色中并不明显,然而谢太初问及,他才察觉出有些胀痛。赵渊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刚才从段宝斋处听闻瑞邈出事,情急之下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的时候,崴了手。”

  “不算痛,一会儿便好了。”

  他拽了下手腕,手腕在谢太初掌间纹丝不动。此时凝善道长神情专注,检查他那手腕,那眼神似乎有温度,让赵渊连手腕都隐隐的滚烫起来。

  “手腕处挫伤了关节,还得仔细处理才好,免得落下病根,阴雨天里隐痛。郡王还有哪里不适吗?”

  “腰也撞到了。”

  赵渊说完这话,谢太远已起身,仿佛要掀他衣服,他连忙按住衣襟补充道,“回去、回去再看吧。奉安来了,太初你看……奉安和车辇回来了。”

  果然,郡王府的车辇来了。

  谢太初终于不再纠缠,不等车辇抵达,便已将赵渊抱起,几步迎面而上,进入车内后,将他放在榻上。

  赵渊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谢太初才这般小心翼翼。

  待奉安等人将还巢固定在车后,一行人往郡王府而去。

  *

  待抵郡王府,谢太初也不让人来接手赵渊,将他打横抱起,大步入了主院。

  “太初,我自己入内也可。”赵渊搂着他肩膀,有些窘迫道。

  “殿下双腿已有好转,假以时日便可拄杖而行。腰部正是上下连接位置,若真撞到了关键经脉,怕前功尽弃。”

  谢太初说着,推门将他放在软榻上,又垫了几个软枕在他腰间,抬手一挥,已将赵渊的马面裙一分为二,又几下除了他下裤。

  待赵渊意识到自己的境地,顿时大窘。

  乐安郡王玉腿横陈,无力的展在榻上,颇有几分风情,可惜凝善道长仿佛没看到一半,只专注检查他腰间肿块儿。

  他将赵渊这般摆弄,那般摆弄,按压腰上的痛处,终于将那肿块推散开来,这才对赵渊道:“殿下,幸得无大碍。”

  “……好,多谢。”

  赵渊声音有些压抑,谢太初抬眼去看,便瞧见他脸色已红,身下也起势。本就是温润如玉的贵人,如今更平添了几分旖旎。

  凝善道长一时怔忡了。

  赵渊连忙拽了衣物过来遮掩。

  “你、你不要看。”乐安郡王有些磕绊道。

  他声音极小。

  面容羞讷。

  可是听进了谢太初的耳朵里,却似春雷般嗡鸣,无数的回声,响彻他心底原野,仿佛是是落下的火星子。

  一瞬间把他点燃。

  【注1】贾人子:商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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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野火【修】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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