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逃亡40

  若是待在马车中,说不定摔下悬崖的时候还能挡上一挡,缓一缓力气。

  荧荧抱着静影,一边哭一边道:“我和瓷姑抱着你,若是摔下去便只管摔死我们两个,公主你可千万不能死,你一定要......”

  可话还没说完,瓷姑却突然握住荧荧的手,将她扯向一边,沉声道:“魏兵追来了。”

  荧荧不敢置信,撩起帘子向后看去:“怎么会这么快?难不成泄露了踪迹?”

  回头时,的确见火光炽盛,从山脚下绵延至上,蜿蜒行来,似乎人手不在少数,借着微薄的晨曦,隐隐能瞧见玄黑色的描金大旗,上书了个什么字,极为嚣张的走势,大约是魏军中的某一支队伍。

  坐在马车中的静影觉得那旗帜有些许眼熟。

  兵强马壮的男人要追赶上她们,也不过是一时三刻的事。

  荧荧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呆呆的看着瓷姑,静影也猛地仰头,嘴唇忍不住的哆嗦——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是落入魏兵的手中,她的身份,若是被抓住,依照魏国大将军那残暴的秉性,说不定便将她投入什么不堪之地,以此羞辱她的父亲泉下的亡魂。

  那人是绝对做得出的。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绝不可以洛入魏军的手中,静影的面容忽然坚定起来。

  现下要做出个决断了。

  瓷姑不忍的看着她,然后握住静影的手:“公主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瓷姑的目光锐利起来,一双眼睛再不似平日那般慈和,只是瞪大了眼睛,捏着她的手,让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记得,我姓姜,陈姜后人,是景泰帝所剩唯一骨血,是南陈的——长乐公主。”她目光渐渐平和,这些话似乎带给了她力量。

  这是她要倾尽一生去守护的尊严和荣耀,尽管它们现在被北魏人践踏在地,尽管它们现在被雨打飘零,只剩下残迹一片,还倔强的攀附在她身周围。

  尽管她恐惧、懦弱、胆怯,却依然相信自己可以有足够的勇气,为所谓的尊贵和体面而奉上自己的一切。

  瓷姑眼含热泪,看着她笑了,而后瓷姑将手掌附在她的小脸上,老泪纵横道:“好,好,你要记住,牢牢的记住,但公主切不要为那可笑的尊严和体面而死去,你要活着,且活得很好,纵然世间诋毁南陈者众,纵然北魏皇帝和那低贱的桓大将军恨不得对咱们南陈骨血杀之而后快——也许他们有一日会编排出一些可笑的谎言,说咱们南陈皇室后继无人,可只要公主活着,便知道他们说的终究只是谎言罢了。”

  “你要——活下去,好孩子。”

  “终有一日,去告诉世人真相,咱们的陛下,不是一个昏君。”

  “就算,只剩下你一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她也不知瓷姑一介女流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但见她从随身的小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将马和车之间连接的缰绳割断,而后瓷姑拉着马车,问荧荧:“好孩子,你怕吗?”

  荧荧的面上已经满是泪水,她咬了咬牙,也拉过断了的缰绳,摇摇头:“不怕,为了公主我浑不怕,日后,公主不要忘了逢年过节为我和瓷姑烧一串纸钱,免得我们在地下受旁的小鬼的欺负。”她兀地笑起来,却叫人不忍去看。

  “砰!”惊天的响,断裂的马车急速的下坠,静影拽着马尾,硬生生被拖行了数百米,在马儿也完全掉下悬崖时骤然松手,悬崖边的泥石滑落下去,她探头下去,只见马车已四分五裂,那马掉落下去便沉在水中,竟是再没冒出头来。

  大约,真的没有活路了。

  她捂着嘴,将喉咙间的恐惧与愤怒悉数吞下,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她赶紧藏进满是荆棘的灌木丛中。那些刺扎在身上,似乎无孔不入,可她知道,那些痛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

  “荧荧,瓷姑,不要!”噩梦如潮水般袭来,打湿了背颈,耳边似乎有人轻轻唤“公主,公主——”,她才意识到方才发了梦,陈章那素来板正的面容露出一丝担忧,他拍着静影的背,眼睛垂下,道:“公主勿怪,是属下唐突了。”

  公主之躯,不是他这样身份卑贱的下人可以触碰的,若此刻是在南陈皇宫,只怕他这双手早已不复存在。

  静影摇了摇头:“我刚才做噩梦了?”见陈章点头,她又继续道:“无碍,如今已没有什么公主了,以后你就唤我静影,我叫你陈章哥哥。”

  陈章却不肯同意,一张脸涨的通红:“公主的名讳,即便是假名,属下也不敢亵渎,属下一日为太子臣属,便一日要效忠公主殿下,在外不方便,属下便以小姐相尊,您唤我陈章即可。”

  静影知道他这人执拗,也不再劝,便同意了。

  “方才,我梦到瓷姑和荧荧了。”她坐在马车边沿的凳子上,双腿落不到地,因而不停地晃荡着,马车身处树丛间,多了一丝静谧和清丽,静影抬头望天,看到不止小院中四方的天地,不觉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太子哥哥始终不曾入梦。”

  “若活下来的是哥哥,应当比我有用多了。”静影低下头,有些落寞,耳边间或传来一两声鸟叫,她眨了眨眼睛,唤陈章:“”你在想什么?”

  陈章道:“生死有命,太子殿下为国捐躯是死得其所,公主殿下是太子亲妹,他想保护您的心属下理解,属下会誓死保护您的。”

  静影笑了笑,她知道陈章这样说并不是在耍滑头或是简单的表忠心,能让哥哥委以重任的人,一定是正直忠义之士,所以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可是……她摇了摇头:“倘若真的有那天,我不需要你誓死保护,我不想再有人为我而死。”

  陈章不解:“可是公主就是公主,这是太子殿下给属下的任务,所以请恕属下不能遵从公主的话。”

  静影问他:“陈章,你有没有见过至亲至爱之人死在你面前,或者你有没有经历过,所有人都因为你而死这种情境。他们把我藏好,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倒在血泊中,却不让我喊一句话,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生不如死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姜怡是我的庶妹,其实我和她的关系不算好,但是她却为我跳了楼,代我去死,说为了偿还我替她母妃敛骨之恩。父皇命太监缢死我们所有姐妹的时候,太子哥哥拔剑杀了那个太监,让我们逃命,可他自己却死在阵前。荧荧和瓷姑为了我,和发狂的马车一起跳下悬崖……可是苟且偷生给我带来的不是安逸和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日复一日的愧疚和折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很平静,以至于陈章险些以为和自己对话的不是公主,而是当初那个冷静从容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说过,我那妹妹独享恩宠,娇弱又爱哭,但是心地善良。

  如今看来,倒不是虚言。

  “公主,喝碗茶水咱们便上路吧,一切都过去了。”陈国覆灭一年之久,陈国皇室早已无人在再提及,况且世人早就以为姜韵公主已经死去。

  静影发自真心地笑了笑,随后接过那茶碗,抿了抿茶,那茶涩得很,但入到口中不久便有回甘,虽然口感粗糙劣质,但却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静影喝过最畅快的一次。

  “往事不可追,咱们得向前看。”陈章那板正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瞧上去竟有些憨。

  “再走三日便到青州了,等到了青州,咱们便安顿下来,太子殿下在青州早有置业,如今正派得上用场。”陈章执起马辔,抽了马腹部一下,那马休息了好一阵子,吃饱喝足,这会子力气十足,嘶鸣一声便直往前去了。

  静影对着空气扯了扯嘴角,似喃喃自语:“哥哥,你早就预料到今日了罢。”

  陈魏之间,早有一战,既有战事,便必会有死有伤。

  只是哥哥太过自尊,宁可做那不肯过江东的霸王,也不愿做明修栈道,屈居西蜀卷土重来的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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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丢了?”桓槊负手站在书桌前,在他身后,人称虎狼鹰师的桓家暗卫跪成一排,个个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只有乐游注意到,桓槊的右手捏着案几上的画幅一角,青筋爆起,已在发怒的边缘,此刻不过是强捺着理智。那幅画正是《霜华图》,是自己特意吩咐人寻来送给静影的,但显然,她并不在意,且践踏了他的苦心。

  “张贴海捕文书,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敢动逃跑的念头,桓槊于心中暗暗发誓,若是让他再见到她,必要以铁链锁之,人说金屋藏娇,从前他嗤之以鼻,可当他遇到不够听话之人时,又何止要用金屋藏之。

  他要折断她所有的羽翼,掐碎她的腰,按下她高贵的头颅,命她永远臣服于自己面前。

  他并不介意,真的打断她的腿。

  屋内燃的香燃尽了,朱漆要去换新的香,可是这一炉香是静影再在时点上的,桓槊说要留着,等静影回来亲自换。朱漆颤着牙关,默默缩在角落里,心中迷惑得很,为何自己做了措事,大人却一直没有罚她,而是让她继续留在这儿伺候。

  最后,终只剩下一炉燃尽的死灰一般的香末,和隐匿在黑夜中,桓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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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看出,男主是个很变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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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逃亡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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