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46

  潋滟长长舒了口气,提着裾群裙沿着铺设好的地毯缓缓走上校台。他立于台上,俯首看去,黑压压一片全是俯首称臣的兵士,到现在这一刻,他才有种不是做梦的感觉。感觉到自己脸上贴着另外一个人的脸,再看看身边时刻注意着他一举一动手按在腰间宝剑上的虎惧,潋滟迎风放松紧绷的身体。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若行差踏错,死得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他不能死,也不想死,昨夜他自己也在心中细细思索了这件事,他也是知道凤莱他们害怕的是什么。他不怕!待在这里早晚也是悲惨的下场,况且这里毕竟是异国。只要能回到燕国的土地,他的机会肯定比待在昭国多。他要在这艰难的处境中,为自己和孔燕奋力一搏。潋滟心中想着美好的憧憬,抬起下巴,俯视下面的人群,缓缓抬起右手臂,作了个‘免礼’的手势,口中清吟道:“免!”校场内顿时一片齐呼“多谢小殿下!”鹤声那一刻看着潋滟高举的袍袖映照在清晨的霞光下,突然间无法认清那台上之人到底是谁了。

  辰时正,惊鹤城城内戒备一级。所有老百姓均要呆在家中三刻之后方能上街。全城的街道上只有将领与士兵来回巡逻。在鹤声的城衙外,驻守了四支不同装束的军队,四支军队打了五面大旗,分别是“谢、葛、鹤、虎、阵”。“阵”是凛冽王子的封号。

  城衙内厅里,凛冽王子位于首座,左首边设的是鹤声与虎惧的交椅,右首边则是谢聿桢与葛自炘的坐榻。从一开始,凛冽王子未发一言,神情冷峻,只将视线放在自己的前面。谢聿桢第一次见到凛冽,听说过这个小殿下一向调皮贪玩,还以为是传言有误,又或是如此大的场面将小王子吓住了,并不怎么注意凛冽。倒是葛自炘,他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凛冽王子那处看的出神,把虎惧与鹤声都给吓了一跳。生怕葛自炘看出什么端倪来。

  谁知那葛自炘根本不是看的王子,而是王子身边的两个侍从。一个小些的他只觉得面熟,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孔燕在葛营时一直打扮的邋遢,现在稍稍长大了些,容貌与身形都与半年前不相同了),另外一个,葛自炘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那个偷了他兵符,害的他今日这般狼狈的美男子,那个总是摆出一脸骄傲清高模样的狡诈少年----凤莱!

  凤莱立于王子席位之后,乖乖地扮演着自己的侍从角色。不过,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悄悄地估量着他。凤莱抬了本来低着的头四周小心地环顾了一番,一下子就让他看到了那双犀利的眼睛。他忘了前事,因此并不记得葛自炘。一见葛自炘目光闪烁,带着威胁与玩味,浑身别扭起来。他只看了葛自炘一眼,连忙把头给低了下去。

  葛自炘以为是凤莱公子心虚了,当下露出一抹冷笑。好小子!我正在四处找你下落,你还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面前。这次,看你还怎么逃?

  凛冽、不、是潋滟。他本来见葛自炘一直盯着他这处看,也慌得不断去感觉自己脸上贴着的那样东西,看看它有没有露出马脚。但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葛自炘眼神飘忽,似乎不是看的他。潋滟微微一想,马上明白了葛自炘看的到底是谁了。

  谈判的内容冗长而又枯燥。谢聿桢谈笑间步步紧逼;葛自炘摇头晃脑的帮腔;鹤声微笑着据理力争;虎惧霸道地不肯相让。至始自终,王子只坐于椅上,神情严肃,片语不发。四个时辰之后,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协定:燕国西南大军退自黑水河以北十里地,昭国退兵一百里,昭国送小王子入帝京,双方永结同盟,互不侵犯。

  鹤声与谢聿桢各自在文书上盖上印玺之后,谢聿桢瞟了一眼高坐的王子。

  “凛冽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快些办理清楚,一日后我们动身返回燕国。”谢聿桢说着,收了文书印玺,交于手下副将,自己阔步离去。

  葛自炘从席位上站起来,又瞥了凤莱好久,这才慢悠悠地从另一条路上走了。他故意不和谢聿桢同路,现下虽说他将军权交给谢聿桢代管,完全处于下风,可这将军的架势仍旧摆在那里,别人也还是让他三分。众人皆知,葛自炘是不会被推下马的,这西南边疆还得由他守下去方才妥当。

  鹤声见外人一概走远,就将那文书随意地扔在了锦盒里,走到潋滟身边低了头恭敬地行了礼:“小殿下今日表现不错,以后只管记住,少言少行即可!”

  潋滟习惯性地就要乖顺点头,那鹤声重重一咳,潋滟忙记起自己的身份,他措手不及地看了看鹤声“对不住!”此言一出,又是大错特错。潋滟尴尬地低垂下眼睛,一句都不敢多说了。

  “如果我是谢聿桢,你此刻就是个死人了!”鹤声一改往日温文口气,严苛地说道。他又看了看凤莱与孔燕“你们也要时刻记住,谨言慎行!凤莱!尤其是你,你先前东张西望些什么?”

  凤莱不知鹤声在与自己说话,还是双手交叉摆于胸前,缩肩颔首,标准的侍从模样。他旁边的孔燕狠狠踢了他一下“小凤!叫你呢!”

  凤莱一听有人叫他,忙给了众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是侍从小凤!请问公子有何吩咐!”他还是以为是在扮戏,一举一动都十分入戏,如此倒叫鹤声不好再多加训斥了。

  虎惧一听到凤莱这般说话,就难受地闭了眼皱紧眉,眉角也不断抽动。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药的效果,任凭虎惧如何告诉凤莱他的真实名字,他都记不住。只坚持虎惧是坏人,他自己叫小凤,是赏菊楼的小倌,潋滟是他弟弟。

  潋滟倒觉得凤莱变成这样更加可亲,凤莱整日缠住他他也任他缠。虽然心中难免对凤莱有些阴影,但在面上他也不表现出来,只拿变了性子的凤莱如孩童般对待。

  次日一整天,鹤声都是在对潋滟做临时训练。谢聿桢那边已经准备好回程的车驾,只等小王子在惊鹤过完这最后一日。

  二月初六,惊鹤城内所有的集市、酒楼、茶馆均罢市一日。百姓们自发的簇拥到城内主道路两旁,等待小王子车撵行过。他们均是来送别自家的王子殿下的。昭国因重视种族单一,素来团结一致,知道小王子是为了国家受此屈辱,因此特别用这种方式表达臣民对王子的爱戴。

  巳时二刻,吉时吉位,鹤声带领了家将于城衙门前向盛装的“凛冽”王子敬了一杯‘送别酒’。借着搀扶王子上撵的时机,鹤声在潋滟耳边低语:“虎惧已经混入了车队,出了城,你自己可要时刻注意了。谢聿桢与葛自炘都不是简单人物。如果真的暴露了,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潋滟听了鹤声的话眼睛都未眨一下,他只淡淡点了点头,就松了鹤声的手,坐上撵上铺设的软榻,抬首挺胸目不斜视,镇定自若的模样。

  鹤声见潋滟已经有了些王子的姿态,心中也稍稍放轻松了些。他环顾四周,见孔燕与凤莱均立于撵上两角,两人的举止也无任何不妥,又悄悄寻了下虎惧的位置。见一面貌普通,身形矫健的青年正立于撵下凤莱一侧时,他暗自点了点头。随即高喝道:“众将听令!擂鼓!鸣号!殿下车撵起驾!”

  鼓声、号声顿时震天彻地地响了起来。围观的百姓自发的为车撵让出一条大道,谢聿桢带了家将在撵前行驶,葛自炘领着重兵在车后保护,三面旗帜同时展了开来。

  车撵一路顺着大道缓缓往惊鹤城城门驶去。潋滟端坐于撵上,眼观鼻鼻观心,只能听着耳边嘈杂的人声,那是那些百姓们议论纷纷的声音。那些无知的百姓不停地为着小王子祈福祝愿,每经过一处就有百姓们自动的跪拜下来,向潋滟磕头祝福。潋滟心中感慨,若是他们知晓自己跪拜的只是一个青楼小倌时该是何种反应?仅仅只是一张脸皮而已,却拥有天壤之别的境遇。潋滟心中为自己感到悲哀,又为那失了踪的凛冽王子悲哀,更为这些不知道真相的百姓们悲哀。

  车撵拐上另一条大道,慢慢消失在鹤声的视线中。

  在这条城衙所在道路的拐角处有一座客栈。客栈今日也是休息一日,不过,客栈的客人们却都没闲着。他们有的也挤了人群中去看热闹,有的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暗中观看。这客栈三楼的天字号房间里,那透亮的雕花窗户旁边,就坐了五、六个人围着酒桌边吃酒边看‘戏’。其中一个坐于中间的少年,相貌清秀,一张鹅蛋脸,眼如水杏,眉如黛子,唇如夏花。他灵动的大眼睛四处探寻,在看着那车撵上那端坐的王子时,突然不知道想起什么,嘴上‘扑哧’一声,连忙用袖口掩了嘴巴‘呵呵’笑出声来。

  “鄞儿有何趣事,不妨也让瑾瑜高兴高兴。”少年右首一斯文男子一边摇晃着手中的纸扇,一边往少年空了的酒杯里斟酒。

  “你们不觉好笑吗?明明小王子现下正不知在哪处沙漠里吹着风沙,这厢却有一个如此端庄的王子坐于撵上。”鄞儿才一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鹤声与虎惧还真是够胆量,竟然真的敢弄个假冒的王子去送死。只是可怜了这个送死的王子喽!看身形应该是个不错的美人才是!”韩洋摸着下巴,盯着车撵,一脸的猥亵表情。

  “韩兄果然不愧为这万花丛中的采花高手啊!光看身形就知道长相美否?”诸葛瑾瑜摇着扇子凉凉地说着。韩洋一听,立即转向少年鄞儿,“此人甚是狡猾,老是挑拨离间我与鄞儿的感情,鄞儿可要慎重考虑是否留此人在身边才是。”

  诸葛瑾瑜一副“彼此彼此”的表情看着韩洋。韩洋也恨恨地瞪视着诸葛瑾瑜,二人隔着鄞儿,用眼神进行着无形的比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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