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潋滟生姿(2/2)
吃道：“老师，之前我家侍女夸你长得好看像那个什么远山白梅，我还不以为然，如今一看您果然是姿容绝世，风雅出尘的很呐。”底下同学爆发出哄堂大笑，荇风直接用书挡住了脸。胤玄面若古井，无波无澜，坦然受了她这句夸奖，“公主过奖了……”窗外黄鹂鸣柳，白鹭横天。扶幽拎起裙摆，跌坐到琴案前。芊芊葱指一挑，仅仅一个起弦飞珠溅玉一般的乐声便流泻了出来。
荇风一听这曲子冷汗就沁出了背脊，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么，扶幽所弹的压根不是什么普通曲子，而是鸾族大名鼎鼎的禁曲——《潋滟曲》。在场众人大多闻所未闻，很快被扶幽的曲子带入空灵幻妙的曲境中，听得如痴如醉。荇风如今只盼着胤玄不认得这首曲子才好。
禁曲背后当然有一桩禁忌之事。
据传《潋滟曲》是鸾族大辟时代的鸾君择弦见爱妾虹姬起舞于清波潋滟的碧池之上而即兴谱成的一首曲子。曲风空灵靡艳，在当年盛极一时，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会哼唱。
虹姬是鸾族万年难遇的绝世美人，艳名远播八荒，无论男女，莫不为之倾倒。贵为一族之君的择弦也不例外，不顾鸾后反对，执意将其纳入后宫，日日笙歌醉酒，狎昵欢好，非但冷落了鸾后，就连政事也荒废了。据后来的《鸾宫秘史》记载，他们的最高记录是七天七夜没下过床。堪称鸾族有史以来最大的艳闻。
自古红颜多祸水，虹姬这个红颜也概莫能外。择弦忙着在寝宫里与虹姬颠鸾倒凤，鬼车一族则打到家门口了。
鬼车族在神鸟一族中属于极为凶悍的鸟类，强大如鸾凤两族，不到万不得已亦不敢随意招惹。
鸾族不去招惹鬼车不代表鬼车不来招惹鸾族。
鬼车王枭英野心勃勃，宴会上见过虹姬一面，心生倾慕，向鸾君讨要不成第二天便借口鸾君伤了他的颜面率军大举进犯星垂野。
穷凶极恶的鬼车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不出半旬便大破鸾军，攻占了鸾宫。城破那天，择弦站在鸾宫中最高星鸾殿上，俯视着倾圮的宫城，向虹姬道：“一切祸事皆因本君而起，本君今唯有以死谢罪，卿欲何往？”
虹姬淡淡一笑，回了三个字，“愿同往。”
《潋滟曲》泠泠而起，择弦弹指间散去元魂，与他的宠妃一起寂灭于宇宙天地。但鸾族却没有随着择弦男君的寂灭而亡族，趁着鬼车攻打鸾族的当儿，凤族趁机攻陷了鬼车的老巢。
鬼车急于自救，急忙从星垂野撤军，凤族以逸待劳，打了他们个落花流水。这时再整束军队回打鸾族肯定不行不通了，就这样，鬼车一族被赶出了北荒。从此，北荒大地形成了凤族与鸾族二分天下的局面。
后来鸾族的子民在废墟上重建了鸾宫，但那段往事彻底被尘封，择弦与虹姬这两个名字连同那首曲子一起被列为了禁忌，永远不得在鸾族境内提及，《潋滟曲》更是永远不得在鸾族境内演奏。
说是不准演奏，但因曲子哀婉缠绵，悦然动听，背后又附着着这样一则桃色绯闻，不引人遐想是不可能的。好奇心重的扶幽偷偷潜进了宗阁，誊录了《潋滟曲》的乐谱，成日价在倾澜殿里弹奏。荇风是倾澜殿的常客，自然熟谙旋律。
私下里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但一旦摆到台面上来事情可就不好说了。荇风后悔得直咬舌头，真不该把那只琉璃酒壶栓在身上炫耀。
《潋滟曲》曲如其名，潋滟如水光，众人皆感于这曲意的缠绵悱恻，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仿佛果真看见一位翩若惊鸿的女子于涟漪缓漾的清波之上婀娜起舞。
曲子渐到高潮，众人正陶醉着，琴声却忽然戛然而止，“别弹了。”胤玄手横过琴头，脸色黑沉。
扶幽乜斜着一双醉眼，迷茫道：“老师，何故阻断我的琴音？”
“公主可知自己弹的是什么曲子？”
“我当然知道啦，这曲子叫《潋滟曲》，是择弦男君谱给爱姬虹姬的曲子……”
话一出口，满堂皆惊。大家怎么也想不到今日听在耳朵里的竟是那一支被尘封了上万年的禁曲。心惊之余，不免替扶幽捏把汗。
“公主既然知道它是《潋滟曲》，想必也晓得它是被我族封禁的靡靡之音，亡国之曲。”
“亡国之曲？靡靡之音？”扶幽醉醉一笑，“老师此言差矣。”
“哦？”
“鸾族未曾亡国，何来的亡国之音？在座的皆是我鸾族的青年才俊，又有哪一个不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靡靡一说更不成立。”
“公主难道不认为曲乐可以影响人的精神？”
“曲乐当然可以影响人的精神，铿锵的乐曲使人振奋，哀感的乐曲使人颓靡。”不等胤玄插话，又来了句但是，但是，听了铿锵的乐曲会使人振奋一辈子吗？听了哀感的曲子就会永远颓靡下去吗？
曲乐本身并无是非对错之分，关乎的只是人心，所谓亡国之曲靡靡之音不过是世人牵强附会之说。若放任如此好听的曲子埋没那才真是大错特错。再说，抛开那段历史不提，虹姬与择弦鸾君的故事也不失为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传奇。
“公主高见，胤玄深以为然。”
“既然深以为然，老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作为你的老师，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了。但作为鸾族祭司我却要为公主要为公主好好讲解一番鸾族的族规了。”
一听族规，扶幽的酒立马醒了七八分，“你、你什么意思？”
“依照族规第八十五章，第两千六百七十四条，触犯禁忌一则。公主该当被斩去双手，逐出星垂野。抑或自愿前往无恨崖，面壁五百年。”
扶幽眼圈瞬间红了，“老师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胤玄面无表情，“公主，我这个人有一个缺点，就是不从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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