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儿女双全(二)44
不过最为显眼的还是那棵榕树,遮天蔽日,独木成林,竟是与后面的大雄宝殿差不多大了。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布条,风一吹,布条便随着树枝飘荡。
谢止礿驻足观赏,又伸出手将一红色布条翻过来看了看。
——愿佛祖保佑,让我夫人成功诞下男婴。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可有什么心愿想要实现?”一老和尚披着袈裟,双手合掌,看着慈眉善目。
薛蕴之笑着道:“这位大师,我们——”
谢止礿:“我们不信佛,信道的。”
宋弇:“愿望挂于树上就能灵验,那世间还会有饿死冻死之人么?”
薛蕴之:“……”
薛蕴之瞳孔大震,这俩祖宗怎么说话一个比一个吓人。
老和尚到底日日诵经,常伴青灯古佛,修养极好,八风不动依旧微笑道:“不管信奉什么,只要施主踏入兰芳寺,诚心祷告,佛祖定会听见各位施主心愿的。”
谢止礿想到接下来要砍这棵树的几根树枝,心下有些歉疚,于是给了老和尚几文钱,买了三张红布条。待老和尚走远后道:“不管灵不灵,先写几个字上去吧。”
薛蕴之抓耳挠腮:“我得写几句好话,让榕树莫生气,让我们顺利砍下枝丫。”
谢止礿说:“那我便写成功收集完师父的魂魄,让他老人家重返世间。”
宋弇拎着笔沉默不语。
谢止礿将脑袋凑过去:“你写的什么?”
宋弇将红布背于身后,面无表情道:“什么也没有。”
“给我看看!”谢止礿飞速绕至他身后,俩人就着根红布开始拉扯。
谢止礿看准时机,对着宋弇脸蛋就是吧唧一口。然后趁宋弇怔愣分神之时,一把夺过他手上红布。
“你们,佛门清净之地,成何体统!”孤家寡人的薛蕴之颤巍巍地指着两人。
谢止礿将红布左翻右看,失望道:“诶,怎么真的什么都没写。”
宋弇擦去脸颊上的口水,神色如常道:“我早与你说了,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谢止礿瞪着眼看他,随后意识到什么,咬牙道,“你早知我会用这招,狡猾如斯!”
薛蕴之没眼看这两人,翻着白眼将自个儿红布挂于枝干上。
三人挂完红布,便打闹着前往卖粉桃饼的地方。溪边果真排满了长长的队伍,蜿蜒犹如一条长蛇。
更为奇怪的是,队伍里大多都是女子,且大部分都大着肚子。
谢止礿偷偷拉过薛蕴之问道:“这粉桃饼不是说就是祭祀用的么,怎么皆是怀孕妇人在排队?”
薛蕴之也小声道:“我也是听人说的粉桃饼,并未亲眼见过。”
谢止礿立刻露出鄙夷的神情:“那你就诓我好吃。就我经验,这些祭祀用的东西没一样会是好吃的。”
宋弇也适时补充道:“别是什么助孕或者稳胎物品吧。”
薛蕴之:“……”
不过宋弇这嘴确实半开光过,谢止礿排队间就偷偷听着前方妇人在那边讨论粉桃饼对生育有何作用。
一位看着稍微年轻的妇人道:“说是将这粉桃饼搁于祖宗牌位前,就能保佑得男胎,是不是真的呀?”
“嗐,不管是不是,总得尝试嘛。我这都怀第三个了,前两个都是女娃娃,这第三个要还是女胎,我家老爷非得把我骂死,说我令祖上无光。”那看着年长一些的妇人耷拉着肩膀回道。
排于前方的妇人转过头来,眉飞色舞道:“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与你们说,你们行那事之前,就要多吃些绿叶的瓜果蔬菜,还有菌类,大豆什么的。我当时怀我家老二前就吃的这些。而且我家老大是女娃,老二是男娃,我明显觉着怀男娃时这肚子要大些,脸上疙瘩也多。”
其余两位立刻便说自己这胎似乎与前面不同,像是男胎,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宋弇毫不掩饰脸上嫌弃神色,问薛蕴之:“这地方是什么奇怪风气,每个人怎么都憋着股劲生男胎。”
薛蕴之道:“潮阳县确实家家户户都得有个男胎,街坊邻居攀比成风,若是没男孩,定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说完便去看谢止礿,这祖宗果然横跨一步,看着像是想跳出来说些什么话。
他一把拉住谢止礿,却还是晚了一步,就听谢止礿对着这群妇人道:“恕在下多嘴几句,若是人人都想生男孩,那这些男孩长大成人之后如何讨得着老婆呢?”
前方排着的这群人立刻齐刷刷地看向他,只听其中一人道:“你个外乡人不懂我们规矩,瞎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潮阳县人杰地灵,乃富饶之乡。随便娶一外乡女子还不容易?”
谢止礿忍不住道:“恕我直言,倘若我有女儿,即使穷到讨饭也是不愿意将她嫁与你们这里人的。”
“你说什么?!”人群立刻炸成一锅,七嘴八舌起来。
“此话不错,想来也没有几个黑心父母愿意看着自个儿女儿跟个母猪似的,一窝接着一窝生,生到有男孩为止。”宋弇踏出一步,凌冽气质屏退四周。
“你们懂什么!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又无法进祠堂,又无法继承家业。”队伍里一男子喊道。
“奇了怪了,进祠堂与继承家业都是人定的,凭什么男子可以,女子就不可以了?大梁别处都有倒插门之说,怎么到你们潮阳县就是板上钉钉不可撼动的规矩了?”
谢止礿一旦问出这些话,便是真的不解。但在旁人耳朵里忒像故意捣乱抬杠。
众人立即面红耳赤争论起来,方才一片安静祥和的古庙变得人声鼎沸,佛祖见了都要被吵得逃之夭夭。
薛蕴之顶着双方唾沫,在两队之间做着和事佬。
好不容易队伍排到他们,排于他们前的那人立刻豪气冲天,大手一挥将所有粉桃饼统统买下。买完后还愤怒地瞪他们一眼,好似在说:该,一个都不给你们留。
谢止礿:“……”
早知就闭上嘴了。
薛蕴之叉着腰,累得半死,对二人拱手道:“二位说的在理,但这是人家地盘,咱们乖乖夹着尾巴不好吗?做什么要惹人不快。”
谢止礿撇了撇嘴:“薛公子,对不住,我不太懂人情世故,你下次拦着点我吧。”
宋弇冷哼:“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谁敢拦我?”
得,一个不知道在惹人不快,一个故意惹人不快。
薛蕴之搓了搓脸,只觉自己虽两年未与人交谊,却也不似这二位如此口无遮拦。
宋弇不知是讽刺还是正经道:“薛大管家,往后就派你与人外交吧,我俩就闭嘴做打手可好?”
“岂敢岂敢,怎可劳烦王爷做打手。”
“三位施主,”卖粉桃饼的年轻僧人收了摊,又递过来一个拿油纸包裹的粉桃饼道,“贫僧这里还有一个,就赠于你们吧。”
“这怎可以,多少钱,我给你。”谢止礿说着便掏出铜钱来。
年轻僧人弯腰,双手合十道:“贫僧观诸位施主有慧根,故将此粉桃饼赠与各位。且住持等待各位已久,特邀请诸位往禅房一叙。”
三人互看一眼,这是还未实施计划,便已被抓了个正着?
年轻僧人在前方带路,他们跟着他绕过一处曲径通幽之处,又穿过旁边种植着花草的回型木廊,终于抵达目的地。
住持所在禅房虽挺宽敞,但陈设较为简陋,墙上挂着“静”字画,屋内点着焚香。
“咚咚咚……”
跪于明黄蒲团上的住持敲着木鱼,听闻身后人的动静,便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三人双手合十道:“三位施主,又见面了。”
原来在榕树下的那位老和尚正是兰芳寺的住持。
薛蕴之不知这老和尚慢吞吞的讲话要讲到何时,分神间却见谢止礿背后魂瓶大亮:“咦,谢止礿,你背后的魂瓶亮了。”
谢止礿翻过来看:“嗯?还真的。”
老和尚微微一笑:“贫僧找三位来,正是为了此事。”说完他身后便走出来一个七八岁小男孩的魂魄,上面黑气萦绕,似是被邪祟侵扰的怨魂。
谢止礿:“师父的残魂似乎在这小孩身上……”
“正是如此。这位小施主名叫朱思棣。谢国师的一魄就在他身上,还未净化。”
“您是一方大庙的住持,净化超度应当很擅长吧,为何要等我们前来?”宋弇问道。
老和尚缓缓解释道:“因思棣需要人亲自去他家主宅完成他心愿后,方可超度魂灵。贫僧为兰芳寺住持,不好随意走动。我算得今日谢国师的徒弟们应当会来此处,由你们亲自超度定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各位施主正在寻求榕树枝,事成之后贫僧自当双手奉上。”
谢止礿眨眨眼,竟然还有这种好事,既能收回师父残魄,又能获得百年榕树枝,于是当即应下来。
然后他蹲下来,笑盈盈问道:“你几岁了,可有什么心愿?”
思棣黑漆漆的眼神不见任何光彩,只是木楞楞地说:“保……保护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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