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二百四十·生平功过史书中312

  只见楚贵妃长袖划过龙椅扶手,轻轻巧巧托起景顺帝的头,仿似是怕他睡着崴到脖子,可谓关切无比,嘴里却一点也不关切,道:“是了,本宫疏忽忘记告诉各位,长安城中禁军、城外京畿营现皆掌于本宫之手,你们好自为之。”

  她话音刚落,殿外进来一队人马,禁军服制,个个佩刀,与无名卫对峙起来,殿中满座失色!什么?城中和宫中已经陷落?

  这关头李沽雪却没有退,悍然道:“贵妃,既然一定活不了,臣总要确保陛下黄泉路上有您陪伴。”

  说着他手按上剑柄,楚贵妃见状眸光一寒,不甘示弱手上的匕首立刻推进一分按进皇帝肉中,登时一行鲜血汩汩而下,染红了景顺帝的领口洁白的中衣。

  “陛下!”

  “好你妖妇!竟敢损伤龙体!”

  “贵妃!贵妃娘娘手下留情啊!”

  “李掌阁您且退一步!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李掌阁,”这时左首第一席站起来一人,左为尊,左首第一席乃是百官之首尚书令的坐席,丘相丘禾,他道,“不如暂听贵妃一言,先去将韩掌殿请来。”

  ?温镜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怎么说,楚家着实神通广大,竟然连宰辅大人都已经收服了么?

  李沽雪无声地与丘相对视,最终腰间长剑归鞘,出殿前眼风扫向温镜,而温镜低下头。

  殿中吵闹不休,方才指着贵妃鼻子骂的几个烈性子大臣调转火力,开始骂丘禾。但是骂归骂,他们一个也不敢有旁的动作,仿佛是屁股粘在了坐席上,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可动,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忽然只见殿中,刚刚面朝殿门的丘禾施施然转向楚贵妃:“贵妃,请三思。”说罢还向玉阶上踏了一步。

  !?这下刚才还在问候丘相祖宗八辈的人纷纷闭嘴,好像忽然被枣子壳卡住喉咙。温镜暗暗舒一口气,原来不是带头投降,是要带头搞事。这就好办许多,朝臣们只要有个领头的就是有了主心骨,有种还是人家有种,怪不得是能当宰相的人。

  这时殿中又有一人起身,看服制是三品往上,他背着手也行到楚贵妃近前,温镜以为又是个有血性的,没想到这人忽然转身冲丘禾道:“丘大人,您也请三思。”

  啊,这大叔一转过身,温镜一愣,整个一裴玉露大二十岁的复刻,原来这位不是丘禾一事儿的,是和贵妃一事儿的啊,温镜猜他应该就是兴平侯。

  只见兴平侯一抬手,座中陆续起来十几名朝臣走上去,自动自发站成一排,竟然是和兴平侯一道,将楚贵妃、皇帝和座下朝臣们隔了开来。这就是九皇子党人骨干了,其中几名一瞧就是武将,气势很足。兴平侯笑呵呵道:“谋者违害就利,丘相谋略过人自然懂得审时度势,”说着他自袖中抽出一卷绢纸,“陛下重病,为九殿下留下一本名册,可负托孤重任的臣子俱在其上。丘大人,如何,先头第一位您先将名讳署上?”

  殿中没有一个糊涂人,众人即知这空白绢纸即投名状,只要将名字写上去,来日只要九殿下得登大宝,那这上头的人都是有功之臣,新帝一朝的荣华富贵算是预定到手。

  丘禾却摇头:“我已位居尚书台首,不必再添个托孤的名头。”

  兴平侯脸色沉下来,楚贵妃冷冷哼道:“丘相惯会端水,本宫告诉你,两头不得罪那一套今日可不管用。”

  丘禾哈哈大笑:“贵妃娘娘,说句不好听的,您能奈我何?陛下私库乃玄铁铸门双生锁,其中一把钥匙正在我处,您要斩我可先得问问九殿下同不同意。”

  得,除非九殿下打算从头攒私房钱,否则咱这位丘相是没人动得。

  丘禾有底牌腰杆硬,说不签就不签,这个头就起得不大好,兴平侯只得走到大殿中央问是否有人自告奋勇毛遂自荐。温镜冷眼看着,虽则方才没人敢真的冲上去带头,但此刻也一样没有人上去签这狗屁名册。这个时代啊,温镜感叹,也不怪李沽雪脑子里全是忠君,这时代的文人士子、武将士卿,任谁都认君上为天,忠君两个字真乃刻入骨血。

  兴平侯脸色极差,这下可丝毫不再有裴玉露的影子,他神色狠厉地一偏头,朝臣以鸾凤两台为尊,尚书台首不肯俯首帖耳那么只好看看中书台首,他盯上中书令。这回动起真格,先前站上去的两个武将陪着,一左一右好像两个门神,凶神恶煞般盯着中书令。那老大人温镜不认识,只觉得他蓄起的山羊胡都气得抖起来,他被逼得无法,指着兴平侯骂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兴平侯耐心告罄,命二武将亮出兵刃,道:“不签就是个死。”

  兵刃也是玲珑轻巧的铜雕匕首,贴身藏在衣内,夹带入宴,此时两柄匕首齐齐指向那老大人,老大人瞠目半晌,鼓着粗气扯着嗓子高声道:“我乃景顺三年陛下钦点的状元,为官三十载从未负过陛下深恩,今日我且告诉你,你这笺子我如何签!”

  说罢他竟然眼睛一闭闷头朝其中一柄匕首刃上撞去!

  坐席里温镜真正惊呆,这老头竟然要以死明志,兴平侯的投名状他要如何签,他是要以忠臣骨血为墨,好好签上一笔。

  中书令抓着比他高出三个头的魁梧武将,把匕首往自己胸口上戳,离得近的几人已经下意识闭上眼,预备迎接血花飞溅,那将领汉子也呆住松开手,兴平侯更是惊骇得睁大双眼,贵妃一声惊呼已经出口。

  紧接着,众人只看见一道绯色身影快速冲过去推开那老大人,自己也险些栽倒在地,虽然笨拙,但堪堪使得老大人死里逃生。所有人都松一口气,兴平侯也不例外——自古兵变哪有不见血,但血不是这么个见法,人是他杀来立威还是自己死去铭志,两者天差地别。

  丘禾亲自过去将那名救人的官员扶起来,众人发现他还很年轻,他和丘相又将中书令老大人扶回坐席,老大人估计是力竭,歪在坐席上喘气。

  绯袍年轻人冲他笑道:“老大人,您现在死可不值当,”他从老人手上掰出那柄匕首,声音转低,“这匕首不配您。”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兴平侯还未来得及召唤禁卫,只见那年轻人站起身将匕首递还给将领汉子,又冲兴平侯微微一笑:“不是签字画押么,只是温某官阶低微,侯爷与娘娘可别嫌弃。”

  中书令老大人刚刚喘匀的一口气登时又噎住,颤着胳膊指向温镜:“你、你…”

  你什么他没说出来,但满殿无人不懂,他们心中多半也是类似的谩骂:你这奸佞,你这小人,还当你是铁骨铮铮,没想到是个毁节求生的软骨头。

  “奴颜婢睐,衣冠扫地!”有人高声喊道,兴平侯手一挥,禁军们不再只是象征性威慑性地围在坐席四周,开始到席间捉人,但凡开口吆喝的大臣都被禁卫的佩刀抵到了嗓子口。却仍有不怕死的朝温镜高喊:“你可想好了,你署的可是千秋骂名!”

  千秋骂名么?一瞬间温镜有些感慨,来这世界几十年,居庸温氏背的不正是千秋骂名?这么想着,温镜手一顿,他回首向殿中笑道:“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兴平侯没有意识到自家被骂鱼鳖,很满意地问道:“不知温大人在哪个部司任职?”

  “太仆寺。”温镜拿起盘中毛笔刷刷两下,也没写在最右一列,而是在绢纸当中随意挑一个位置下笔,潇潇洒洒寥寥数笔,撂下笔他向兴平侯一拱手,“温某自知不配写在头名,待侯爷这张绢纸填满之时可莫要忘了温某微末之功。”

  “那是自然,哈哈。”兴平侯愈加满意,万事开头难,一旦有人作例事情总会顺畅些,一时间只觉手中一卷绢纸正如温镜所言,被填满是迟早的事。

  忽听这位格外知情识趣的温大人声音转低,只有周围数人可闻:“梦甜香下官略有耳闻,不知贵妃娘娘添的是哪几味药材,下官见陛下面色,印堂黑阴,人中深红,别是娘娘添的药材药力太猛,陛下克化不了。”

  他这话是冲楚贵妃说的,楚贵妃一愣,她先前一直注目殿中局势,并没注意手底下的景顺帝,这会子赶忙低头去看。这一看确实,怎的面色如此难看,透出一股灰败?可不行,目前这情形景顺帝要是一命呜呼,旁人不说,那个榆木脑袋中书令一定第一个殉节。

  她与兴平侯对视两眼,沉吟着问温镜道:“你懂医术?”

  温镜毕恭毕敬:“略知一二,贵妃娘娘改的配方或许诊不出来,但陛下是否有大碍一定能诊出来。”只须接近皇帝,再想法子…碧云行天带个人有什么难的。

  这边厢楚贵妃则想,那赶情儿好,就怕你诊出来添了什么料呢,她长袖一挥:“你上前来。”

  这时兴平侯右首一名武将却道:“娘娘且慢,此人任职太仆,能御马,想必力大,让他近陛下的身是否不相宜?”

  温镜向他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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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念奴娇·昆仑》毛

  潜伏啊潜伏,百看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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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二百四十·生平功过史书中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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