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尤怜心事凄凉甚65

  “你方才说这人是瘟神?”

  霞儿索性在地上坐下:“他是瘟神,他骗人,”她怔怔地垂着眼睛,不知想起什么,“舅舅说其实从前我们家的人也被人说是瘟神,他们说我们是得罪了羲和娘娘,走到哪里羲和娘娘就要降罪到哪里。”

  这可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温镜陪她一起坐下来。

  “舅舅说,我们家先祖要藏得很小心,被发现了就会被吊起来烧死。他们说瘟神就该死,这样才能平息羲和娘娘的怒气,降下好年景,有个好收成。”

  温镜沉默,这一类病在他那个世界都不免遭人歧视,更何况是如今这个年代。未知带来恐惧,人们本能地畏惧与自己不一样的长相,畏惧形貌畸丑的人,把他们视作异类,疑心他们与同样令人畏惧的老天爷有什么关联。

  即便是现代社会,温镜想起他那个总是微笑的小学弟,同学们嘴上说的再好听,也还是有人不自觉地敬而远之甚至背后非议他。

  温镜劝慰霞儿道:“瘟神也是神,岂是凡人能说三道四的。再说你不也说了么,会骗人的才是瘟神,我看霞儿姑娘就不是瘟神。还有那什么羲和娘娘,她那么厉害怎么晚上还要躲起来呢?”

  霞儿慢慢笑起来:“温哥哥,嬢嬢从前也是这么说的。她说不能见太阳又如何,不是我们得罪了羲和娘娘,是羲和娘娘小气不容我们,因此她给我取了‘羲’这个字,还不算完,还要再添半边日光。”

  也是个倔强不服命的女子,温镜心里一叹,又问:“那霞呢?”

  “霞是我们家的规矩:朝霞升前必归去,晚霞落前不得出。因此我们家的人是看不见霞光的,嬢嬢说老天爷不给我们看,她却偏要给我取来。”

  温镜道:“这个规矩其实很好,霞儿姑娘,不瞒你说,我也最讨厌晒太阳。不仅是我,我们那儿的人都一样。尤其是夏日,若一定要外出叫太阳照着了,女子们还会寻来纸伞、斗笠作为遮挡。”

  霞儿睁大眼睛:“你们人还有这种地方?是哪里?我也想去。”

  温镜没说要带她去的话,因为他知道这些三途殿的规矩其实是保护,他只道:“很远的地方,我也回不去。”

  霞儿扭过小脸儿,侧坐着看他:“温哥哥武功这么厉害,也有去不了的地方吗?”

  “有的,”温镜笑道,“我们人也不是想去哪里都能去。霞儿姑娘,你既说你不是瘟神,又说‘你们人’,那你是谁呢?”

  霞儿小脸儿上又是迷茫又是犹豫:“嬢嬢说我们是人,舅舅说人有什么好,我们才不稀罕。温哥哥,你说呢?我们…算是人吗?”

  温镜肯定道:“当然算。”只是运气不大好。

  霞儿虽看着温镜,目光却恍惚,好像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什么人,只嘟囔道:“…嬢嬢也是这么说的。”

  温镜见她提起“嬢嬢”一直没有太悲伤的神色,便问:“嬢嬢是怎么去世的?”

  霞儿回过神:“也是被瘟神害死的。那瘟神也说要带嬢嬢去看阳光微雨,看灿灿朝霞,看烟兰泣露,看万物生长。和他说的一样,”霞儿指了指铜缸,“说要等到三月天,带我们出去看,嗯,看一看——”

  温镜接道:“看一看春天。”

  霞儿静静点头,忽然又道:“温哥哥掌心里也有春天。”

  温镜讶然,他看一看自己的手掌,终于轻轻落在霞儿的小脑袋上,落在她徒有一捧染料的发间,拍了一拍。

  却听霞儿道:“温哥哥,你是不是笑了?虽然你的脸叫巾子遮了起来,但是我看见你的眼睛变得弯弯的。”

  说着她小手一抬,指了指温镜覆着方巾的脸孔。温镜不闪不避,又弯了眼睛,霞儿见状,大着胆子将小手往前一伸,抓住方巾的边缘,见他还是未制止,她便扯下了这层巾子。小姑娘立时呆住,她扭头看一看缸里的荣五,又扭回来看温镜,嘴里喃喃道:“…还以为他就算模样顶好的…”

  温镜笑出声:“他模样好,所以即便是瘟神你也要把他做成‘朋友’,是不是?”

  霞儿颇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温镜又问:“那另一位朋友呢?”温镜认出铜缸中另一个人也是一名男性,“他也是瘟神?”

  霞儿脚尖在地上碾来碾去,指向他们从水里捞上来的小姑娘:“他不是瘟神,他只是生病,还有她,他们两人都是被这个瘟神给骗了。我知道瘟神骗了他们,却不知道是哪个,找了好久呢,不然早就给他们治病了。”

  小孩子说话逻辑欠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温镜仔细想了想,霞儿应该说的是她知道荣五收买了某个或某几个桃红袍子,却一时不能确切知道是哪个。

  至于“找了好久”…温镜灵光一闪,问道:“昨天晚上就是在找,找出来到底是谁跟瘟神有联系,是不是?”

  霞儿忙不迭点头,神情很有些期待的意思,温镜神奇地明白她在期待什么,笑道:“霞儿姑娘真聪明。”

  霞儿也笑,一大一小相视而笑。

  忽然温镜猝然抬眼。

  殿中一个方向忽有破风之声簌簌而起,极其细微,但也极其凌厉!正直直袭来!

  采庸是一把很快的剑,它自鞘中飞驰而出,锵地一声撞上了另一把也很快的剑。剑身银白如雪,是李沽雪的“归来”!一刻钟已到,他醒了!温镜连忙收剑,心说坏了,忘了这位大爷。

  李沽雪接住自己的剑,却没有还剑入鞘,他将手里提溜着的玉梅往地上一放,手中的剑还指着铜缸,确切地说是指着铜缸里的荣五。他剑指着荣五,眼睛提防地逼视霞儿,唯独没理温镜,他面色很冷:“两位聊得挺尽兴啊。”

  没来由地,温镜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心虚,并且他敢肯定,如果对象换成他哥,或者小傅,或者旁的什么朋友,他不会这么心虚。温镜尴尬地走过去拉着人袖子,一面跟霞儿说道:“这是李沽雪,我朋——咳咳咳!”

  他刚想说“朋友”,冷不丁想起霞儿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不是,都是些什么东西,立刻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惊天动地。

  而一旁李沽雪听出来他要说的是“朋友”,脸色只有更黑,就差没甩开他的手。

  温镜好容易咳完,知道李沽雪这是还在气他自作主张,便又去拉他,道:“这位是付姑娘,她是此间主人,也是受了荣五的蒙骗,现在已经荣五已经被她制服。”

  眼看李沽雪还是一脸冰冷的怒气弥漫,温镜破天荒放软语气:“…错了,下次不这样了。”

  !!!啊?啊…他他他是在跟我撒娇么?!猝不及防,李沽雪瞬间什么气都忘到了脑后,脑中一拼空白,剑险些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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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五十三·尤怜心事凄凉甚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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