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琴颂卷歌(1/3)
堂内气氛逐渐尴尬，如此大喜之日，不该被悲郁笼罩。席间的俞河忽打趣道：“这个年岁的少年，大抵意气风发，初明事理，很多事，自己慢慢地便也会想明白。若说阿然不眷念故人，倒显得他无情冷漠，朱公，应感到庆幸才是。”
孙策闻声看向俞河，那俊朗的面孔下竟笼罩着一番哀怨。
俞河又叹道：“我继嗣之时不过七八岁，后来长大了，倒也不再那么介怀。”
原来，他便是孙权口中的孙家兄长。本是孙家族子，自小过继给俞家，十几年过去了，也鲜少有人再提此事，皆默认他为俞河。可孙策一直记得，小时候族中那个叫孙河的族弟，天天缠着他要和他一起练武。
朱治听在耳里，疼在心里。若非年过四十仍膝下无子，怎愿接姐姐的儿子来做自己儿子。
见朱治神情恍惚，俞河赶紧打趣：“自我过嗣后，嗣父喜添一子，想来这过嗣确能冲喜。待然公子继嗣后，朱公喜得贵子时可不许偏心啊~”
朱治微微叹息，朝着堂外看去，默然不语。他如何不希望自己能有儿子，但愿，施然能让他如愿以偿吧。
“伯海，可愿还孙氏嗣？”孙策凝视俞河，诚恳地谈道：“既俞家已有子嗣，伯海如今还嗣，倒是情理之中。”
俞河为难地摇摇头，眼神忽闪忽烁，笑辞道：“不劳将军费心……”
“伯海，愿是不愿？”孙策温声询问，他看出俞河的为难，做俞家孩子这么多年，俞家怎会愿意让他还嗣。不过，俞家谁能打过他孙策？焉敢不服？现在，只需要俞河的意愿，剩下的，他皆能搞定。
俞河眼中充盈满滚烫的泪水，此番兄弟之情、君臣之义，如何能不感动，破涕为笑地答应道：“伯海愿意！”
孙策会心一笑，正声道：“孤择个吉日，请族中老人亲自为你还嗣。对了，十日后正好！”孙策才翻完黄历不久，自是知道哪个日子不错，索性直接安排上。
话音方落，孙权领着朱然走进来，拱手向孙策秉道：“大兄，阿然我带来了。”又朝朱治眨了个眼，嘴角微扬，似乎在得意地说：‘看，没绑他~’
施然站在堂中，神情仍是犹豫为难，孙权轻轻推他上前，让他朝朱治靠近了些。施然只好吞吞吐吐道：“见过舅、舅父。”
“阿然，来。”朱治和蔼地朝施然轻招手，眼神里尽是慈爱之情。
施然深呼一口气，缓慢朝他走去，朱治直起身子，将他轻轻拥入怀里，柔声道：“孩子，你嗣我朱家，我定会照顾好你，来日你若愿还嗣，我绝不会阻拦。”说罢，朱治松开手静静地凝视施然。
施然愣了愣，不知还能有还嗣这一说法。见施然惊讶不解的目光，朱治耐心地解释：“我如今膝下无子，年岁渐长，很是羡慕那膝下子嗣承欢的天伦之乐……待我百年之后，你还嗣也好，继续做朱家孩子也罢，我都支持。”话音之间，朱治泪水汩汩盈出眼眶。
施然心头一触，此前孙权已劝他站在朱治的角度思考。朱治若有儿子，岂会将他接来。何况，朱治与他本就为血缘亲人，又待他和蔼慈爱，处处照顾他的感受。
施然内心挣扎良久，终是颤声嗫嚅道：“父亲……请受朱然一拜。”
说罢，施然轻轻推开朱治，往后退了一大步，朝朱治作揖行礼跪拜。朱治喜极而泣，亦半跪下来，紧紧抱住他，大喜过望道：“阿然……”
见这‘父子’二人和谐慈孝，孙策甚感欣慰，又看了看孙权，不禁夸道：“你小子不错啊。”孙权轻哼了一声，默默揉了揉胳膊。方才去找施然，不小心被他用石头砸了几下，还有些疼，好在施然没有下狠手……
吉时将至，孙策带朱治、施然出内堂，于正堂举行继嗣之礼。
主巫祭祀、齐奏典乐，族老刻字、铜钟长鸣。
朱治牵着施然，缓缓走到孙策跟前，正声道：“治，丹杨故鄣人，生于永寿二年丙申之岁，今四十又一，而膝下尚无子，愿请将军主礼，为治绵嗣。”
孙策朗声道：“今有丹阳故鄣人施然，生于光和五年壬戌之岁，时年十五，母为治姊朱氏，愿结同亲之缘，萃名下为嗣，永结宗祧。螽斯蛰蛰、瓜瓞绵绵，富贵齐兴，是为吾等之厚望耳。”
施然端举清酒，跪敬与朱治，朱治接过酒爵，一饮而尽。
礼罢，典乐再起，巫祝起舞唱祝，众人皆欢呼拊掌。朱治紧握住朱然的手，嘴笑得完全合不拢，欣喜又感动。朱然脸上展出一丝难得的笑容，知事已定，他选择听从孙权的建议，以朱然身份好好过下去。
闻乐曲鸣音浩荡雍然，练师好奇地从后院跑来看，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惊艳，又小跑至孙权身边，凑在他耳边问：“这是什么曲子？他们在跳什么？”
孙权悠然笑道：“《少司命》吧，少司命司人子嗣之有无。跳的舞应该也是古时流传的祭祀之舞。嗯~可记得我们看过《楚辞》？”
步练师点点头，若有所悟地夸赞道：“原来这就是《少司命》~等等？怎么他们口里唱的好像也不是楚辞？”
“怎么不是？你没听清罢了。”孙权双手背于腰后，抿嘴笑道。
原词应是——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
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
……
步练师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他们的唱词，疑惑半天，只得尴尬地说：“我、真没听出来……这词不对吧？”
孙权捂嘴笑道：“嗯，说实话，我也没听出来——”说罢，撒腿就跑。
“你！”步练师追上去，恨不得揍死这个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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