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千秋竞岁(1/3)

　张纮朗声而笑，顾问练师：“昔秦皇扫六合一，结束周室百余年乱世，不知练师如何看待？”

　步练师愣了愣，为何会突然提到这种问题？孙权亦垂首沉思这个问题，忽恍然大惊，难道，这是以昔日周室分崩离析喻今日汉室倾颓？

　练师皱眉思索，突然灵光乍现，缓缓开口背道：“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还未继续背下去，场面气氛已是宁静得可怕，而孙策恰来查看孙权学习得怎样，也听到此段论言，霎时讶然失声，惊得面面相觑。

　步练师从背书中回过神来，发现氛围有些诡异，才反应过来，这是千百年后的文章，这是苏洵的文思，不是她的，怎能盗他人之作而为己作？顿时羞赧得面红耳赤，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张纮震撼到双目放光，连声叹道：“练师请继续。”

　步练师偷偷瞥了眼周围，全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自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练师赶紧收场道：“史书不过寥寥数笔，但也可窥得，秦以礼贤下士招贤揽俊，又识人善断结君臣之固，终致扫六合一。”

　“步先生教你的？”孙策双眼放光，如获至宝，心中连连叹道：‘不愧是恩师之女。’更是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女儿尚且如此，儿郎该是何等优秀？

　步翾。若有机会，定要他出仕于自己麾下。

　“啊？”步练师愣了愣，瞥见孙策眼中闪过的一丝算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秦皇一统天下，却二世而亡。可知是为何？”

　孙策礼貌回问：“为何？”

　步练师斜瞥孙策一眼：“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谁仁义不施？”孙策笑容骤失，黯沉的眸色十分可怕。

　步练师瞬间被那一声威慑的质问吓到，如此霸者之气，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孙权赶忙挡在她跟前解释道：“自是秦皇！”

　练师推开孙权，慷慨就义地大步踏前：“重仁义，聚人心，方可成大事，立大业。你连我都无法收服归心，何谈鸿途大计？”

　“呵呵呵，仁义？”孙策笑而徘徊于堂间，不断地摇头又叹息，反问道：“施行仁义的扶苏如何？仁柔的惠帝刘盈如何？江山拱手相让，生灵无端遭祸！”

　“你！”不及步练师继续顶撞，孙权连忙将她拽到身后，又回身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再继续说下去，孙策会直接怒处她。

　张纮左看看孙策，右看看练师和孙权，忍不住摇头叹笑，还真见过哪个女子敢这么怼孙策的，而且孙策还能忍到现在，真是奇异啊。

　“先生笑甚？”孙策努力克制怒火，却已火上眉头，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控不住就爆发。

　孙策虽知理亏，可近月来，他自认为待步练师极好，没想到她依旧记恨。但从步练师的角度，烙伤的疤痕永远不会消散，那日的场景永远不可能忘掉。

　张纮朝步练师走近几步，轻抚胡须，缓缓说道：“我只知，今汉室倾颓，诸侯不仁、百姓疾苦，唯将军勇武之姿，任贤能、擢寒士、平战乱，定丹阳郡、吴郡，两郡百姓莫不空巷以迎，何来仁义不施之说？”

　句句说得平淡，却又句句在理。

　孙策嘴角一勾，仗着张纮夸他，理直又气壮。步练师低头沉默不语，确实，论公事，孙策似是无错；论私事，她更不应以私论公。

　张纮见步练师沉思踌躇、眼神惭愧，知她应已有反思，便朝孙策说道：“练师才思敏捷，聪慧仁善，实属难得，如此女郎，将军怎可……以威慑之？”

　“我？……”行吧，方才可能语气是有点不对，但是也是练师先阴阳怪气吧？孙策可忍不了，直接回道：“若不是……”

　“若不是将军与练师有何误会？以将军之英明、练师之蕙婉，何至于此？”张纮直接打断他，悠然地捋了捋胡须。

　孙权长叹一声：“是有误会。”

　孙策顿了顿，长吁一口气，拱手向张纮礼道：“先生说的是。左传有言：君明臣忠，上让下竞。我应多谢练师才是。”

　“谢我做什么？”这孙策的想法，真是捉摸不透。

　“多谢你磨炼我这脾气。”孙策纡尊降贵，淡然一笑，若云浅风疏、似昆山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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